第6章 野旷天低树
第二天是周末，江慈九点多才醒来，吴念真喊了几次，见她雷打不动，直接掀开了江慈被子，“还不起来，早饭还吃不吃了，何野都来了。”
他来了？江慈迫切想看看他脸上的伤怎样了，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客厅里，何野歪着身子靠在饭桌旁，低头在打游戏，霹雳巴拉的音效频频传出。
从背后根本看不出他怎么样了，江慈轻咳一声，镇定自若从他面前经过。与此同时，余光偷偷往他脸上瞄。
好家伙，鼻梁淤青，脸颊红肿，昨晚的架确实很激烈。
许是她偷觑的目光太明显，何野头也不抬，皱眉道，“要看就大大方方看，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说完游戏机朝桌子上一扔，大方抬起头，方便江慈偷窥。
江慈不自在地转过脸，辩解道，“谁偷看了。”说完捏着牙刷去了院子。
何野也没了心思玩游戏，跟了出去。
江慈家的院子种了满满一架葡萄树，叶子覆盖出一片清凉。每年夏天，吴念真会煮葡萄水，放凉了便放在清凉的井水里沁一沁，最是解暑。
此刻江慈蹲在葡萄架下正刷牙，额前的碎发在她饱满的额头轻轻浮动着。何野站在她旁边，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借我抄抄。”
江慈不满地瞪他一眼，含着满嘴泡沫嘟囔，“呜呜”
你不会自己写啊，她是在说。
何野自然听出来，可还当作她答应了。
刚才在屋子里，光线不甚明朗，此刻何野的脸暴露在阳光下，鼻梁上的伤痕尤其明显。
瞧着分外可怜。
“你抹药膏了吗？”
“抹什么，用不着。”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似是已经对负伤成习惯了。
“你本来就长的丑，这下更不能看了。”江慈故作忧愁地叹口气。
“我长得丑？”何野难以忍受她的眼光，不屑地嗤笑，“我这样还丑，那世界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凭心而论，何野在江水镇的一众孩子里，属于比较出挑的那一类。这两年，何野的个子开始窜高，眉眼的轮廓愈加深邃了，特别是那双眼睛，继承了赵芳的丹凤眼，微微眯着时，又有些多情。可惜，何野疯惯了，那一点多情的特质硬生生被他扭曲成凶厉。
况且用赵芳自己的话说，她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多少青年才俊抢着追求她。她生下的孩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你们两个快来吃饭了。”见两人又有拌嘴的趋势，吴念真忙催促他们，“吃完自己在家老实呆着。”
两人落座，身前各自摆了一碗饭。
“妈，你偏心。”看何野的碗里比自己的还多了一个荷包蛋，江慈立即不满地叫出来。
“何野是伤员。”吴念真丢下一句，就摘掉围裙离开了。
何野得意地轻嗤一声，“听见了吗，我是伤员，特殊待遇。”
江慈瞪了他一眼。
等吴念真的身影消失在大门，趁何野不注意，江慈夹着筷子直接偷袭何野的荷包蛋。
被他眼疾手快地一挡，“你干嘛。”
江慈讪笑，“我觉得你应该吃不完，我愿意帮你分担。”
“谢谢，”何野皮笑肉不笑格开她的筷子，一口咬掉了半个鸡蛋，“不劳你费心。”
哼，小气鬼。江慈没再理他。
吃完饭，何野还大咧咧赖着不走，往常这时候，何野早就跑了。
江慈奇怪地觑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何野又拿起了手柄游戏机，“外面没意思。”
他会嫌外面没意思？和何野认识这两年，她已经充分明白何野就是一只野猴子，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出去玩的机会。
今天如此反常。
江慈看着他淤青的鼻梁，忽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怕丢脸啊？”
何野瞬间被戳中了脊梁骨似的，“谁怕丢脸了。”说完欲盖弥彰地遮了下鼻梁。
“原来你还这么爱面子。”江慈幸灾乐祸起来。
何野切了一声，不再反驳了。他确实有一些爱面子，平时虽然不怵和别人打架，但非常讨厌顶着伤口乱窜，就感觉他才是输的那一个。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事实并不是这样。
所以他一般都会打一次架，在家安分待几天，等伤淡一些，才出去见人。
看何野没再说话，江慈也不再和他吵，信手打开了电视机。她家电视机没几个频道，时不时跳台，还满屏窜雪花，滋滋地响。
随便调了一个正常能看的频道，江慈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巧的是，电视里正在播聊斋志异。
今天播的是陆判，江慈还没看过。
江慈从小就怕黑，夜里上厕所从来不敢一个人，对鬼怪之说又很敬畏，许是猎奇心理作祟，但她却对鬼怪类的电视剧感兴趣。
但是聊斋特有的惊悚音乐响起，江慈就觉得浑身冒着凉气。
她搬起板凳，靠近了何野一点。
“喂，你说世界上真有鬼吗？”江慈不由自主靠近了何野，扯了扯他的衣服问。
何野被她一打岔，游戏机里的小人摔下了悬崖，游戏输了，他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谁知道。”
“我觉得还是有的。”江慈一张脸满是严肃。
何野无语觑她一眼。
说话间，电视里已经播到男主和他友人遇到陆判审小鬼，画面弄得鬼泣森森，江慈不觉往何野身后躲。
“江慈，你怕就别看。”何野真是烦死她在身边动来动去了，游戏都已经死了好几次。
“你懂什么。”江慈也拍了何野后背一下。
电视画面继续转，一个贼偷进了女人家里，还没怎么看清，一个头颅猝不及防滚落在地。
太过突然，江慈吓得尖叫，人也跟受惊的兔子躲在了何野背后。
叫声刺透何野耳膜，惊得他把游戏机都摔了，“草，江慈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江慈还紧紧拽着他衣摆，“我不是故意的，我被吓到了。”
“不能看你就别看，逞什么能啊。”何野整个人都无语极了，拿起遥控器就要关电视。
”哎，别关，我还想看。“江慈赶紧出声制止何野。
“你”何野气到失语，“随你吧。”
电视剧已经过了恐怖的一幕，江慈拉着何野坐下来，“咱两还是一起看吧。”
何野只得坐下来，他对这类电视剧早就腻了。何野家里收藏了许多林正英的僵尸片，还有一些香港的鬼片，闲着无聊时，会把大家聚在一起，是以对江慈大惊小怪的模样很无语。
“先说好，别随便叫。”他还被鬼吓死就先被江慈吓死了。
江慈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只要你不走，我就不叫。”
生怕何野走了，江慈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注视着江慈的手，何野滞了一下，浑身不自在，“你能不能松开。”
“你干嘛这么小气，抓你胳膊一下你能少块肉啊。”江慈不满地瞪何野一眼，看他还想说什么，赶忙打断他，“别说了，又开始了。”
何野无语望天，突然很后悔留在江慈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