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下午茶
看到那张琳琅满目的桌子，姚悦安就知道他在等她，出于礼貌，她邀请钱管家：“钱老，去后院吃点心么？”
钱叔彬彬有礼地后退一下：“少夫人请便吧，老头子我就不去做电灯泡啰。”
电灯泡这词从这位像是穿越过来的老者嘴里说出来，多了几分喜感。
她也不再推让，抚着扶手走下楼梯，刚走了两阶，回过头来问道：“恕我多嘴，林以昂以前……跟他的父母关系不好么？”
钱叔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说：“少爷跟二老爷和二夫人的关系，就像所有这类家庭里的亲子关系一样。”
懂了，那就是不大好。
老人家真会遣词用句。
她说：“那我去啦。”
钱叔点头。
姚悦安下了楼，楼梯旁边就是通往后院的穿堂，走出后门，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要知道，这可是在城市里头，跟郊区别墅不一样。居然有这么大一片空草坪和落叶乔木被保留下来。
显然是早年扩张过的。说不定把旁边的宅子也买了下来，推掉了做草坪。
她仔细地沿着草坪中间的小路走，边走边说：“嚯，这样的造景，简直就跟国外地广人稀的乡村庄园一样。”
话一出口，她自己把自己给说明白了，这一片景色，显然就是专门为了林二夫人造的。
这熟悉的感觉，她费劲巴拉地想着：“林以昂，你看过金庸没有？书剑恩仇录里面的乾隆皇帝，就给香香公主这样造过雪山的景色。”
林以昂转过头来：“……你还真抬举先父和先母。”
“还有那个还珠格格，不也是乾隆皇帝给香妃修了个园子……嘶——其实就是一码子事吧？乾隆皇帝他老人家能不能干点正事儿？”
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你脑子里面的典故就是这些？不都是小说里的野史么，又没有证据支撑。”
“这么说来……”姚悦安走到桌子旁边坐下，“你母亲不会是被你爹绑架来的吧？”
“少看点小说。”他说，“喏，你的点心来了。”
另外一道侧门旁边，穿着白色厨师装的一个胖老外，举着个银盖托盘走出来。
姚悦安看着这一桌子挞类、起酥类、奶油类的小点心，说：“你来真的啊？”
“你自己说要吃点心的。”
“朱门酒肉……”她老调重弹，“算了，还好宅子里人多，应该不至于吃不完。”
国王饼端上来，厨师说得一口好中文，“先生，太太，需要帮忙切开么？现在是最合适的赏味期。”
林以昂点头，于是厨师开始切饼。
姚悦安：“国王饼？国外有个传说，这是国外贵族大发恩赐，与奴隶同乐的时候吃的东西。谁吃到了里面的小东西，可以当一天国王，尽情吃喝玩乐。不过如果被奴隶吃到的话，当了一天国王之后，可能会被杀死哦。”
“你今天是来曝典故的？”
“我怎么觉得，你给我吃这个，好像是行刑之前对犯人说‘吃点好的。’？”
“差不多吧。”他说。
姚悦安一下子噤声，盯着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厨师把分好的国王饼，移到小碟里，分别放到两人面前，剩下的放在一边，退下去了。
姚悦安看着那跟蛋糕块一样棱形的饼，里面用料扎实，她却觉得有点腻味。
林以昂给她倒苏打水：“又不想吃了？”
她用餐刀切了一小块，嚼嚼嚼，说：“好吃，但一块就够了。”
不管怎么样，人家布了这么大的排场，也该给点面子。
林以昂心不在焉地切着盘子里的甜点，说：“如果不是遇到了姚文欣，这本该是一场不错的正儿八经的下午茶。”
在他的概念里，这本该是第二次约会。
要带她回老宅这件事，他本来早就在计划中了。
“意思是，我姑姑出现了，事情就变了？”
他不语。
姚悦安擦去嘴边一粒碎屑，她早该想到的。林兆东当初所说的，林以昂会对付姚家，其实不然。
他不是要对付姚家，他要对付的是姚文欣。
他所做的一切，包括设计林兆东，讨好林家奶奶，以及现在准备针对她姑姑，明摆着——是一场复仇。
是对十多年前的事情的复仇。
林兆东霸凌过他，那么姚文欣呢？姚文欣做了什么？
“她在国外经营的几间艺术展厅，我暂时还没法顾及。”林以昂说，“事情太多了，本来要推后的。但既然她回来了，我也不能无动于衷。”
“你为什么要这么开诚布公地跟我讲？”
“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而我一有动作，你也马上就会发现。不如直接跟你挑明，不要做无谓的对抗，那会损害我们的夫妻感情。”
“夫妻感情？根本没有的东西，要怎么损害？”
他挑眉，眉骨下的浅眸从下往上看着她：“你是这样想的？”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你的意思是，让我作壁上观？”
“你可以吗？”
“不可以。”姚悦安说，“你伤害我姑姑，就会间接地伤害到我爷爷。”
“我还以为你会帮理不帮亲。”他慢吞吞地吃了一口起酥饼。
“如果她犯了什么错，自然会有法律惩罚她。再说，我确实是帮理不帮亲，按理来说，你跟我更亲不是么？我姑姑她还要带周乐茵回家呢。”
“怎么这么理智。”林以昂突然笑了，“慕思吃不吃？”
“甜不拉几的，不吃。”
“不会，这位大厨的东西迎合国内做了改良，不像国外那样齁甜。”
“哦，那试试吧。所以你打算怎么害她？”姚悦安拿碟子去接他餐夹里的点心。
“记得把上面那个装饰的小圆珠去掉。我告诉你了，那还怎么操作，你不得妨碍死我？”
“你不告诉我，我也照样会妨碍死你。味道还不错。”
旁边的门廊下，钱管家举起手里的拍立得相机，对准他们两个的侧面照了一张合影。
拿出来甩了几下之后，看着照片姨母笑，打算拿进去用一个小相框裱起来。
画面里的碧草蓝天下，一对璧人正在享用下午茶，互相递茶点和盘子，言笑晏晏。
真是天生一对啊，老人家心怀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