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试探（一）
青骢马在莫小丰的接连拍打之下，撒开四蹄，如风驰电掣般奔跑起来。伴随着一条条街巷从身边掠过，莫小丰的脑海里也闪过了一幅幅画面：佯装醉酒的土诃在密室里正和柳十三娘窃窃私语着，不知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柳十三娘突然抽出一柄短剑，趁土诃不备，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后背。。。
仅仅用了小半柱香的工夫，莫小丰便从南城的兴仁里赶到了戚里，在坊门外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路跑进＇笑春风＇店里，却看到柳十三娘正笑语盈盈地坐在那里，陪卢先生说着话。
猛然见他风尘仆仆地闯进店来，柳十三娘愕然起身迎上前来，问道：＂太原公您怎么回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土诃在哪里？＂莫小丰喘着粗气问道。
＂他还在曾掌柜的宿房里睡着啊。＂柳十三娘旋即笑道，＂今日民妇可算是开了眼界，想不到卢市令如此斯文的一个人，酒量恁么大，把个柔然特使喝得足足昏睡了两个时辰还未苏醒！＂
卢先生连忙自谦道：＂大娘子过誉了，今日之事实属侥幸，实属侥幸！＂
莫小丰环顾店内，问道：“卫祥呢？他在何处？＂
＂您是要叫卫驿丞吗？民妇这就去唤他。”柳十三娘说着，转身朝侧门走去。
＂咱们一同去瞧瞧吧。＂莫小丰冲卢先生挥挥手，跟随柳十三娘出侧门进了后院，一眼望见卫祥正站在东侧厢房外与叶驰谈论着什么，遂故作不悦地走过去问道，“土诃俟斤怎么样了？＂
卫祥拱手回答：＂这酒头的劲道甚大，俟斤虽然喝了两碗醒酒汤，可至今依然昏睡未醒。＂
莫小丰抬头看了看天色，征询叶驰的意见道：“天色不早了，叶先导，需要我在城内安排馆驿请土诃俟斤暂住一晚吗？＂
叶驰说道：＂适才我正和卫驿丞商量着要借辆驮车来，送俟斤回帐歇息，就不劳烦太原公了。”
＂卢市令，速去借辆驮车来，车内铺的盖的准备齐整些，送俟斤出城。＂莫小丰转头吩咐道。
卢先生答应着去了。
莫小丰迈步想进屋去瞧瞧土诃，叶驰跨步挡在门前，冷冷地说道：＂俟斤仍在沉睡，太原公请回吧。”
卫祥因担心莫小丰和他发生争执，连忙劝说道：＂大约一刻钟之前，职下才陪叶先导到房内探望过，土诃俟斤的确昏睡未醒。＂
柳十三娘也上前劝道：＂那位大人就是酒喝得猛了些，不会有什么事的。太原公请到店里喝碗羊汤暖暖身子吧。”
莫小丰正是为她而来，既听她这么说，遂交待了卫祥好生照料土诃返回城外营帐歇息，尔后便和柳十三娘回到了店堂。
“这两天大娘子去看望过青竹吗？她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莫小丰撩衣坐下，随口问道。
柳十三娘殷勤地为他沏上一碗热茶，陪笑答道：＂昨儿我才去瞧过郡主，她身子已经大好了，一见着民妇呀，就非要民妇陪她一同去看新相中的宅院。这大冷的天儿，民妇生怕郡主身子弱，出外再给冻着了，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她。＂
莫小丰端起茶碗小口啜着茶，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哦对了，昨儿民妇看望罢郡主，刚出衙署，便遇见了一位熟人。＂柳十三娘话说了一半儿，转头看见柳升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走进了店堂，忙迎上前接过羊汤，亲自放到莫小丰面前的几案上，热情地招呼道，＂您快喝两口吧。＂
莫小丰也不用调羮，双手捧起碗来喝了口羊汤，由衷地赞叹道：＂真鲜哪！大娘子，柳家熬制羊汤的这门绝活儿是传男不传女吗？＂
＂哟，太原公您这是在怪民妇手笨，熬不出鲜美的羊汤吗？升啊，去切盘酱肉，再配几样小菜来。＂柳十三娘娇嗔道。
“姑姑打小就被阿爷送进王府习学歌舞，没机会学得这熬制羊汤的手艺。＂柳升曾随同莫小丰一道从洛阳返回邺都，和他还算熟络，忍不住帮柳十三娘解释道。
＂呵！你小子记事还挺早啊！怎么样？来邺都过得惯吗，想不想爹娘啊？＂莫小丰放下碗，笑问柳升道。
柳升心实，听莫小丰夸他，忙解说道：“姑姑的事都是听阿爷说的。姑姑待我很好，平时得闲时会叫店里的师傅教我酿酒呢。＂
＂得了，快切肉去吧。＂柳十三娘笑着催促柳升道。
柳升前脚刚走，卢先生和卫祥两人便来向莫小丰报称驮车已备好，叶驰正带着人将仍在熟睡的土诃抬到车上。
＂好生护送土诃俟斤回帐歇息，以后有什么动静，随时来报。＂莫小丰并未起身，冲卫祥吩咐道。
卫祥抱拳领命，却并没有离开，转向柳十三娘说道：＂叶先导请大娘子借一步说话。＂
柳十三娘眼望莫小丰，嘴里嘟囔道：“他要见我做什么呢？＂
莫小丰笑道：“或许是要讨两坛酒喝呢，大娘子快去吧。＂
得到了他的允准，柳十三娘方跟随卫祥见叶驰去了。
趁左右无人，莫小丰招手示意卢先生近前来，压低了声音说道：＂请先生传令给小德子，命他今后时刻留意＇笑春风＇的动静。＂
卢先生一怔，随即拱手道：＂职下遵命。职下日常都在戚里，也可帮着市丞照看着些。＂
＂如此最好。只是行事需小心，切不可叫＇笑春风＇的人察觉。＂莫小丰点头，叮嘱道。
柳升端着个黑漆托盘走进店堂，卢先生见状，遂告辞离开了。
莫小丰提箸夹了块酱肉嚼着，正要和柳升再唠唠家常，忽见柳十三娘转了回来，便冲她招呼道：＂大娘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十三娘走至近前，扫了一眼几案上的菜肴，说道：＂这个柔然的什么叶先导，托民妇帮他打听咸阳王府的情形，也不知为了什么。＂
莫小丰边吃边问：＂大娘子怎么对他说的？＂
柳十三娘为他添满茶水，讨好地答道：＂民妇瞧着他对您不恭，不爱睬他，只告诉他一声大王已然薨逝便回来了。＂
“他没有再问别的事？＂
＂没有。他好像还不知道大王薨逝的消息，一下子愣住了。”柳十三娘乖巧地站在一旁，答道。
莫小丰朝店门望了望，不见叶驰跟着进来，料想他不愿被自己知道打听咸阳王府的事，或者只是顺便找柳十三娘打听一下，便笑了笑，没说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柳十三娘竟主动接上原被打断的话题，冲他问道：＂方才话没说完，太原公您猜猜，昨晚我从司州衙署出来，遇见了谁？＂
莫小丰又夹了块酱肉放进嘴里，边嚼边问：＂谁呀？＂
＂步摇！您想不到吧？＂柳十三娘笑嘻嘻地望着他，揭开了谜底。
莫小丰一本正经地纠正她道：＂大娘子遇见的原来是她呀，真是太巧了！不过，你应该称呼她作郡主殿下。”
＂您说的是，说的是。昨儿见她一身官人打扮，要不是民妇眼尖，兴许我俩就擦肩而过了呢。＂柳十三娘连声附和道。
“郡主此次系女扮男装，暂充南朝副使来到的邺都。怎么，她没和大娘子相认吗？”莫小丰如唠家常般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