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对手
就在莫小丰派黑皮驰往晋阳送信的两个多时辰以后，在邺南宫的绮春阁内，皇帝源斐一夜好眠方醒，正以手支颐躺在柔软的床上欣赏着李嫔梳妆。
＂陛下早膳要用些什么，臣妾好叫人去准备？＂李嫔边对着铜镜整理着新梳好的飞月髻，边问道。
＂爱妃秀色可餐，令朕观之不思肉味呀！左右今日无事，容朕再睡会儿。＂源斐有些贪婪地打量着李嫔婀娜的背影，调笑道。
＂臣妾还只是个嫔，可当不得陛下如此称呼！＂李嫔轻啐了一声，嘟着嘴纠正道。
源斐一跃而起，走至近前伸手抚摸着她柔腻的肩头，安抚道：＂朕答应你，等咱们的儿子一出生，即晋你为妃，怎样？”
＂要是妾生的是个女儿呢？＂李嫔佯挣了一下，望着铜镜里的源斐问道。
源斐的手不太老实地向下滑去，最终停在李嫔高高隆起的腹部，柔声说道：＂女儿也一样。朕巴不得你替朕生下一位公主呢！＂
李嫔轻轻握了握源斐的手，随即起身道：＂陛下虽这么说，臣妾还是盼望着能为陛下诞下一位皇子的，不然也用不着隔三岔五地到宝林尼寺上香祷告了。＂
听李嫔说到宝林尼寺，源斐倒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你问过阿姊没有，贺崇离京前可曾到寺中探望过她？＂
＂问过了。阿姊说，这贺崇像是改了风流的性子，自从将她送到宝林尼寺戴发修行以来，只去探望过她两次，还都当着静林师太的面儿。我瞧着啊，他更似是有了新欢，有意冷落阿姊。”
源斐不以为然地摇头道：＂听说贺崇为了迎娶你阿姊，可是当面顶撞过贺浑那老儿啊！你说他既甘心为了你阿姊遭朝野非议，怎么会因为有了新欢而冷落旧人呢？＂
李嫔叹口气，幽幽说道：＂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整天想着什么！但愿阿姊将来能有个好的归宿吧！＂
源斐未理会她的感慨，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晋阳乐那小子近来好像也改了性子？＂
李嫔笑道：“陛下不会是心羡晋阳乐居然能做得如＇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燕山＇那样的好诗吧？＂
＂爱妃说笑了。＂源斐摇头道，“朕只是觉得他近来锋芒尽露，却往往自留有转圜的余地，与先前判若两人。＂
李嫔收敛笑容，问道：＂何以见得呢？＂
＂礕如前两日御史台上章弹劾他违禁擅用校事监视朝臣一事，他竟然在廷对之时率先反咬一口，直斥尚书都官郎雷敬宗抗命不遵，要求朕加以严惩，逼得朕只得草草了结了此事。＂
李嫔冷笑道：＂晋阳乐反咬这一口，不是并没有咬对人吗？陛下是不是多虑了？＂
源斐张口正欲反驳，忽见李嫔的亲信侍女红绡急匆匆走进房来，向他禀报道：＂皇后差人来请陛下共用早膳。＂
源斐不耐烦地挥挥手，才欲拒绝。李嫔忙劝道：＂陛下莫拂了皇后的好意，还是去吧。＂
源斐这才勉强吩咐道：“去回话给皇后，朕稍后就到。＂
大约一刻钟后，源斐带着内侍彭兴来到了皇后寝宫。
皇后亲自将他迎入殿中上坐，殷勤地为他添粥布菜，令源斐大感意外，不由得问道：＂皇后请朕来，不止是要和朕共用早膳吧？＂
皇后抿嘴一笑，说道：＂陛下英明，妾有一个好消息要向陛下禀报。＂
＂哦？什么好消息呀？＂源斐放下碗筷，笑问道。
＂春草，带他进来吧。”
春草答应着去了，转眼的工夫引着一身白布衣衫的泉永走进殿来。
源斐吃惊地望向皇后，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
＂陛下勿怪。今日一早晋阳乐便差人来向妾禀告，现已查明，泉永并非西朝派来邺都卧底的谍候，将其交由臣妾发落，安置。妾想着泉永有别于寻常内侍，不敢擅自做主，故而请陛下前来见上一见。＂皇后起身郑重解释道。
源斐摸向腰间的手转而端起几案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招手示意皇后坐回到自己身边，用阴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泉永，陡地喝问道：＂泉永，你可知罪吗？＂
泉永连连叩头道：＂臣知罪。臣不该擅自出城，致使郡主误以为臣是要潜逃而捉拿了臣。＂
源斐呵呵冷笑道：＂这么说来，你擅自出城并非畏罪潜逃喽？那你不好好待在北宫，独自出城去做什么？”
“回禀陛下，娘娘，臣是要去紫陌驿归还丁驿丞落在臣处的钥匙。＂泉永抬头见皇帝皇后都盯着自己，顿了一顿，详细解释道，＂关于臣出城的原由，前些时臣已向太原公如实交待，并经过查实了的。实是因为事发前一日，紫陌驿的老丁借进城公干之机来寻臣饮酒，次日一早臣发现他将驿站的钥匙落在了臣的宿处，于是臣便出城去还钥匙给他，顺便也想再吃他一顿。＂
源斐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低低的声音对皇后说道：＂泉永不宜再任北宫执事了，皇后可在南宫随意拣个去处安置他吧。＂
皇后愕然地望着源斐，张了张口，终究没敢推辞，神色为难地思忖移时，方开口说道：“泉永，虽然经太原公查证问明，尔并非敌国谍候，然身为内侍，未经允准便擅自出城，实属犯禁大错，今削去尔北宫执事职衔，降秩两级暂留南宫职掌御苑洒扫诸事，尔可愿意？＂
＂臣叩谢娘娘不弃之恩。＂泉永以手支地，再次叩头道。
源斐的目光定格在他的左手上，问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泉永瞥一眼皇后，支吾着答道：＂是臣不小心，折断了小指。＂
＂这些天，你受苦了吧？＂源斐话中有话地问道。
＂没有没有，太原公念及臣原系娘娘身边的侍臣，并不曾对臣用刑。＂泉永连忙解释道。
＂唔，看在皇后的面上，御苑你不必去了，暂到含光殿跟着彭兴办差吧。＂源斐似乎对泉永的回答还算满意，风轻云淡地说道。
含光殿是皇帝日常接见臣工，批阅奏章的所在，即便是泉永先前在宫中办差时，也不曾获得进出含光殿的资格，尔今源斐竟要将他安置到含光殿办差！皇后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
当日晚些时候，皇后屏退陪侍诸人，独将春草一人留在殿中，问道：＂你有没有觉着今天的事有些蹊跷？＂
春草眨着眼睛，说道：＂娘娘说的是泉公公的事？依婢子想来，大约是二公子连日拷问未查出泉公公是西朝谍候的证据，便把他交由娘娘发落了。＂
＂是啊，我原也这么想来着。可是没想到陛下却将泉永安置到了含光殿当差，你不觉得这事有点儿奇怪吗？＂
＂或许陛下是想着泉公公既已经查实并非西朝谍候，才放心叫他到含光殿的吧。泉公公能得到陛下的信任，不也是娘娘的体面嘛。＂春草劝慰道。
皇后微微摇了摇头，喃喃道：＂有些事你不懂。。。＂
春草继续开解她道：＂不管怎样，陛下和二公子都是娘娘最亲近的人，他们能信得过泉公公，也是瞧在您的情面上，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皇后被她这一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却吩咐道：＂过两天你叫晋阳乐来见我，我要当面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