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信物

    大致向小德子交待了顾念雷敬宗系功臣之后，又是平阳公主之子，建议朝廷从宽发落，允许他以本官致仕回乡居住的事由后，莫小丰正要起身离开，忽听小德子说道：“小的知道这个雷敬宗，他并非平阳公主所生，可否将公子所说改为其为平阳公主假子？＂

    ＂随你吧。我去去就回，你且在此候着，还有差使要你去做。＂莫小丰不甚在意地说着，迈步走出咀华堂，朝关押泉永的后院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如小德子所说，雷敬宗并非平阳公主亲子的话，那么高阳王源斌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个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表弟巴巴地赶来向他求情，甚至不惜含沙射影地举告皇帝呢？

    他揣着个大大的疑问来到关押泉永的静室，要求泉永提供一件信物，以便派人去联络现在西朝为官的泉企，并帮助他率族人东归。

    泉永有些吃惊地望着莫小丰，移时，方开口说道：＂请太原公命人准备纸笔吧。＂

    ＂单凭书信恐怕不足以取信于令尊。你再想想，可还有其它信物？＂莫小丰不得不提醒道。

    “拿纸笔来，我自有用处。＂泉永目光移向他的腰间，坚持说道。

    待军士拿来笔墨纸砚等物，泉永手指莫小丰腰间，又提出要求道：＂请借佩刀一用。＂

    莫小丰昨日已将了然的短剑送给了段青竹，此时腰间佩带的是不商的那柄宿短刀，闻言一怔，脱口问道：＂你要刀做什么？＂

    泉永哂道：＂太原公信不过我吗？我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手持利刃，在您面前又能做什么呢？＂

    莫小丰迟疑着抽出短刀，带着高度的戒备掉转着将刀柄递给了泉永。

    泉永接刀在手，突然大叫一声，挥刀削去了自己的左手小指，随即抛刀于地，提笔龙飞凤舞地在铺好的白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吐一口气，喝道：＂拿去！＂

    莫小丰注视着脚下一截血淋淋的手指，暗赞了声：＂壮士！＂

    他摸出一方绢帛，亲自为泉永包裹了伤口，正要叫人去请郎中来替他疗伤，却听泉永说道：“这纸上是我用密书写给家父的信，太原公可将信及断指一并交人携往关中，必能取信于家父。＂

    莫小丰拿起信观瞧，见上面果然写着蝌蚪似的一行文字，遂用绢帕将地上的一截断指包好，和信一并放入袖中，对泉永说道：＂你在此将养几日，我便设法送你回宫。＂

    泉永脸色苍白地长揖到地，致谢道：“泉永代泉氏数千族人谢过太原公保全之恩。＂

    考虑到泉永毕竟降而复叛，在归顺之后又充当过西朝谍候，为防万一，莫小丰亲自将他写的那封信照原样摩写了若干份，命亲信分别拿给杨遵，崔季舒等饱学之士辩认，直到无人能识得信的内容，才怀揣信的原件，带着小德子悄悄地去见朱小丁。

    自从昨日在廷对中，崔昂直接提及朱小丁的姓名，莫小丰便嗅出了一丝异样。出宫之后，他当即命军士捉拿朱小丁，并交待将其关入北城县衙的差房暂行羁押。

    今日去见朱小丁，他特地安排在了黄昏时分，为避人耳目，还乔装扮作普通军士模样，跟随小德子来到了邺县县衙。

    因为杨遵已从邺县县令晋升为尚书右丞，新县令尚未到任，加之近来邺都颇不安宁，临时主持衙务的县丞方宁远不敢有丝毫大意，最近都吃住在县衙。此刻，他正坐在堂中埋头披阅公文，忽然接到差役禀报，说是太原公的书僮小德子带着两名军士前来提审朱小丁，方宁远心中觉得纳闷儿：日间听差役们传言，昨日收衙羁押的这个朱小丁据说是司州衙署新晋的参军一级的吏员，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还未正式上任就被捉拿，像这样一个人物，太原公不将他提往司州衙署亲自审问也就罢了，为何要在傍晚时分派了自己的书僮来县衙提审他呢？

    纳闷儿归纳闷儿，方宁远也是在外做过两任县令的老吏，深知公侯门内七品官的道理，像小德子这样的人物，自已是万万得罪不起的。遂急忙起身，整理衣冠，迎至了县衙门外。

    小德子很客气地向方宁远说明来意，并提出了要求：“方县丞以及衙内诸位各随其便即是，无需陪同。＂

    方宁远满口答应，依然坚持引着小德子等人来到关押朱小丁的差房门外，才拱手告辞，带领一班差役先行离开了。

    始终低着头回避和方宁远等人照面的莫小丰待县衙的吏员走远，观察了一下四周，吩咐同来的黑皮道：＂你在门外守着。＂随即和小德子迈步走进了差房。

    差房内，朱小丁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忽见有人进来，挺身坐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小德子，问道：＂你是谁？＂

    “朱小丁，你挺自在呀！＂莫小丰走到他近前，嘿嘿笑道。

    朱小丁认出了他，惊得要跪下行礼，被莫小丰强行拉住了，低低的声音嘱咐他道：＂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派人来安抚你的，明白吗？＂

    “明白。太原公，明日就要打发小的上路了吗？＂

    莫小丰闻言笑道：＂你小子倒是不笨。今天我过来，是为向你交待几件事情。＂

    朱小丁张张嘴，终于没敢说出在临行前再见老娘一面的话来，神色肃然地等候莫小丰交待差使。

    “你将要被发往稷山军前效力，到了稷山，你需要做的头一件事是设法逃到西朝境内。在这一过程中，没人帮得了你，全凭你相机行事，能做到吗？＂

    ＂小的尽力而为。＂朱小丁郑重答道。

    莫小丰立即纠正他道：“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做到。＂

    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才继续说道：＂你此次的主要任务是和多年前举族投奔的洛州泉氏取得联络，并设法见到其族长泉企，劝其率众东归。＂

    说着，从袖中摸出泉永的断指和密书信件，交给朱小丁，叮嘱道：＂这是你取得泉企信任的信物，务必保管好，不得遗失。如果泉企答应率众东归，你当立即传讯于我，以便及时安排后续接应等事项。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朱小丁想了想，问道：“倘若事情进展得顺利，在泉企答应率众东归后，小的是否可以返回邺都？＂

    ＂不。你暂时留在西境，最好能在西朝的国都长安谋个生业，还另有差使要交给你。＂莫小丰因见朱小丁闻言脸色一滞，随即安抚他道，“关于你母亲，无需担心，我会作出相应安排，保证她衣食无忧的。同时，你须谨记，你此次是以司州衙署除奸参军的身份前往西境办差，差使办得好，自然是会得到封赏的。”

    ＂请太原公放心，小的定会像一颗钉子，深深锲入西朝的要害。＂朱小丁慨然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