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三台失火（一）
因为知道了会安时常入宫传授皇帝武技，莫小丰对于彭兴来探视会安并没有太在意，只随口问小枣道：＂彭公公看到你了吗？”
小枣笑道：“说来奇怪，这彭公公竟像作贼似的，我正要上前同他打招呼，他却飞快地溜进了西厢房。”
“不得无礼！＂莫小丰抬头看了看天色，替彭兴开脱道，＂或许是天黑，彭公公没留意到你。他应当是奉圣命前来探视会安大师的，你怎可说他像作贼？＂
小枣吐了吐舌头，低声嘟囔道：＂这和尚的面子倒挺大，受了伤，连皇帝都派人来看他。”
一行人才走出里仁坊，迎面正遇上陈山提。陈山提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奉大都督将令，末将已经派人骑快马赶往洛阳去了。还有，崔中尉现在衙署等您，说是有紧急的事。＂
崔昂这么晚前来造访，难道是御史台监舍又出事了？莫小丰心里作着猜测，脚下加紧，朝司州牧廨走去。
身着朝服的崔昂正在中和堂内焦急地来回踱着步，看见莫小丰走进来，忙上前拱手道：＂陛下已允准大将军之奏请，明日将为咸阳王和司马令举行殡礼，昂此来，一是欲与太原公协商殡礼关防事宜，二来也有件事想征询您的意见。”
莫小丰拱手还礼，边请崔昂落座，边说道：＂为咸阳王和司马令举行殡礼一事，前几日大将军曾和我说过，如今陛下既已定了明日，关防上面有什么要求，崔中尉但提便是。”
“大将军的意思是殡礼的场面要尽量隆重些，同时又要确保不出乱子。这样的话，初步估算应当动用两三千兵力担任警戒。”崔昂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份出殡的路线图，还欲起身详细解说。
莫小丰忙摆手阻拦道：＂这样，我调三千军士，由郑仲礼率领，明日听候您的调遣。具体如何部署安排今日就不谈了吧。＂
崔昂一怔，随即问道：“怎么，太原公不打算出席明日的殡礼吗？＂
此刻莫小丰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应对“冶庐＂遭袭这件事上，可又不便对崔昂明说，只得装作没听见地反问道：＂崔中尉方才说有件事要征询我的意见，不知是何事啊？”
莫小丰的身份特殊，他既不愿告知不出席殡礼的原因，崔昂也不好勉强，只得说道：“先前杨司马不是暂行扣留了位姓韩的大娘子在御史台监舍吗？这几天她不断地向看管的军士提出要见您。您看？”
“就是这件事？”莫小丰禁不住打了个哈欠，问道。
“还有就是，”崔昂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将军决定在明日的殡礼上处决冯根生，用他的人头祭奠司马令。”
“为什么要这么做？”莫小丰的倦意被崔昂的这话惊得减退了大半，瞪眼问道。
崔昂据实答道：“如今在京诸勋贵皆对司马令之死怀有疑心，并且彭城军变尚未平息，大将军是想用冯根生的首级平息众怨，以防范诸勋贵借明日司马令出殡之机造乱生事。”
“冯根生最多不过是被真凶利用了，即使有罪，罪尚不至死。”莫小丰霍地起身道，“况且，留着冯根生还可以指认杀害司马令的凶手。不行，我这就求见大将军去。”
崔昂忙起身劝道：＂太原公请安坐，大将军并非不知冯根生死得冤枉，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行事。昂因念及是太原公和杨司马到监舍巡视时揭出了冯根生被人易容冒充一事，故而才来告知。”
“崔中尉，你是不是也觉得冯根生就这样被处置了，有些不妥？＂莫小丰心念一闪，盯着崔昂问道。
＂咳咳，其实据本朝律令，冯根生身犯渎职之罪，本就难逃一死。”崔昂回避着莫小丰的目光，垂眼说道，“如今大将军既要拿他平息众怨，无疑较之寻常，处置严厉了些。崔某以为，与其强去帮冯根生求情而不得，倒不如择机为其家人争得一份补偿。＂
＂家人？＂
“冯根生系赵郡李鱼川人氏，经查，其家中尚有老母和两个兄弟。”崔昂抬眼看着莫小丰，说道。
莫小丰想起自己曾怀疑是李祖媛，紫苏主婢易容成冯根生的模样混进监舍换走沈七襄并毒杀了司马道宗，不由得移开目光，说道：“我明白崔中尉的意思了。将来如有机会，自会关照他的家人的。”
＂那，韩大娘子应放，还是要留？＂
＂眼下‘笑春风＇的一干人等涉案犹在羁押当中，不如多留她几日，待案子查清楚了，再放她回去不迟。劳烦崔中尉转告韩大娘，我一旦得空，便会去见她，叫她不必焦躁。”
崔昂说道：“就依太原公所言办吧。不过，这位韩大娘子对沈七襄甚是关切，三番五次地向看管军士提出要见沈七襄，看样子，她和沈七襄的关系非比寻常啊。”
＂沈七襄既是韩大娘的雇主，又和她有主仆名分，情分自然较常人深厚些。”莫小丰随口向崔昂解释道。
崔昂摇摇头，却没说什么，随即起身告辞道：＂崔某还要准备明日殡礼的事，恕不能久坐，告辞。＂
“我会命郑仲礼带齐三千军士于明日四更赶到御史台，听候崔中尉调遣。”莫小丰说着，起身送崔昂出门。
崔昂走后，莫小丰立即唤了郑仲礼来，向他交待罢明日的差使后，已然疲倦得睁不开眼了。陈山提见状，遂和小枣一道将莫小丰搀扶回了后院寝房，临走前特地叮嘱小枣：＂叫大都督安稳睡上一觉吧，明早不用叫他。＂
就这样，莫小丰囫囵一觉直睡到次日天光大亮，才悠悠醒来。
“小枣，什么时辰了？＂他伸了个懒腰，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
寝房里静悄悄地，并无人答话。
“这妮子，跑到哪儿去了？”莫小丰嘴里嘟囔着，一挺身坐了起来，伸手正欲掀开帷帐，忽然听到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莫慌，小心跌倒！”他撩开帷帐，笑着提醒道。
跑进寝房来的果然是小枣，却带着满脸惊慌的表情，匆忙禀报道：＂公子，不好了，有军士来报，三台走水了！＂
莫小丰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小枣所说的“走水”是失火的意思。他三两步走到衣架前，边更衣边问道：＂报信的军士在哪里？”
“在院外，婢子没叫他进来。”
在小枣的服侍下，莫小丰迅速更换了袍服，边朝外走去，边问道：“乔老大早晨来过没有？”
“啊，没见到。”小枣话没说完，已见莫小丰走出了寝房，急忙迈步跟了过去。
后院门外果然站着个焦头黑脸的军士，看到莫小丰走来，急忙躬身施礼。
“火是怎么着起来的？现在火势如何？”莫小丰劈头便问道。
军士被他严厉的语气唬得浑身一颤，磕嗑巴巴地答道：“火势很大，小的奉命来报信时，冰井台也烧起来了。。。小的不知道是怎么起的火。。。”
“安置在三台的百姓都转移出来没有？是谁派你来的？”莫小丰带着怒意又问。
＂郑校尉最初以为火势不大，只顾带人扑火，等到火势大起来了，才想起来转移百姓。。。回禀大都督，大多数百姓都跑出来了。”军士有些语无伦次地答道。
＂陈山提，召集你的属下，随我去三台！”莫小丰狠狠地瞪了那军士一眼，厉声冲迎面赶来的陈山提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