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虚情实意
＂琼林”，＂肉池”虽然同为当时的娱乐场所，可是各自接待的客人却是泾渭分明，有着明显的身份差别。
就以当天受邀来捧场的宾客来说，在“琼林＂楼上高坐等候的大多是迁居洛阳的高门世家子弟，还有几位有将军封号的军中将佐；而在＂肉池”欢聚一堂，喧笑戏谑的则不是一些中下级军校，便是操持各类营生的商贾了。
因此，莫小丰临时起意，转身一走进“肉池＂的院门，身后可忙坏了顾方箬等人。
“莫御史要在‘肉池＇饮宴赏乐，快去请韩大娘前来照应。”
顾方箬原本还想叫人去将已等候在“琼林”楼上的几位贵客请了来陪坐，但一脚踏进＂肉池＂的大厅，看到那份外喧闹的场面，便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和谷小乙两个左右护从着莫小丰挤过人群，勉强登上了二楼。
莫小丰才在二楼一隅站定，就觉一个温软的躯体偎了上来。同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大肉蛋吗？前番不辞而别，今天叫我们姐妹撞见了，少不得要罚酒三杯！＂
莫小丰朝另一侧移了移，没想到对方越发偎得紧了。他转头一瞧，却原来是曾经陪过他的小蝶。
谷小乙上前欲拉开小蝶，被莫小丰摆手拦住了。小蝶白了谷小乙一眼，拥着莫小丰就近拣了个座位坐下，嗲嗲地问道：＂大肉蛋，要不要我叫鲁箐来呀？”
“当然，都是老相识了嘛，快把她叫来一同乐乐！”莫小丰见顾方箬兀自站着不肯落座，故作豪爽地答道。
“就知道你心里惦记的是箐箐，不是我。且等着吧。”小蝶噘着嘴推了他一把，起身寻箐箐去了。
＂顾公子，坐呀。”莫小丰反客为主地招呼道。
＂莫。。。公子，这里太过嘈杂，咱们不如还是到＇琼林＇去吧。＂碍于周围有人，顾方箬改了称呼，依然站着劝道。
“诶，既来之则安之嘛。”唐双举的突然离去令莫小丰陡生戒心，打定主意不肯依顾方箬安排地去做，边欠身强拉他入座，边有意说道，“顾公子有所不知，铜驼街傩会那日，杨待封从事带莫某离开‘琼林＇后，不知何故，将莫某安置到了南市‘肉池＇当中，就是方才这位叫小蝶的姑娘，还有箐箐，她俩陪了我一天一夜呵。后来因发生了些变故，我未来得及同她俩打声招呼便离开了。今天借你顾公子的光，使我得遇箐箐，小蝶两位故人，换做是你，好意思走吗？＂
一番话夹枪带棒，说得顾方箬脸上讪讪地，只得连连点头道：“那不能走，不能走。”
说话间，小蝶拉着满面晕红的箐箐走了回来。箐箐已带有五分酒意，见了莫小丰，直嚷嚷着要罚酒赔礼，两个姑娘左傍右靠，把莫小丰夹在中间，调笑，劝酒，却将顾方箬冷落在了一边。
莫小丰不入＂琼林＂，而选择坐到＂肉池”这边来，实则是为了寻机能向韩大娘打听沈七襄的身世，以及雪隼故交兰馥子的音讯（这也是他决定接受顾方箬的邀请，来此的主要原因），待与箐箐，小蝶两个饮酒，说笑了一阵子，仍不见韩大娘的影子，心里便有点儿纳闷儿。
恰巧这时，有＂琼林＂那边的执事来寻顾方箬，他遂趁机冲顾方箬挥挥手，说道：＂顾公子有事，自去忙吧。快唤了韩大娘来，我要敬她一樽酒，谢谢她当初安排了箐箐，小蝶给我。“
顾方箬忙说：“没事，没事，我先敬莫公子一樽吧。＂说着，冲莫小丰举起了酒樽。
两人对饮了一樽，才听到楼下传来韩大娘响亮的声音：＂顾公子在哪里？＂
莫小丰眼珠转了转，顺势问顾方箬道：＂顾公子与韩大娘相熟否？＂
＂只是近些时因为＇肉池＇搬迁的事打过几次交道，算不上熟识。”
“这位韩大娘的为人倒很仗义啊。沈七襄如今摊上了恁么大的事，她却不离不弃的，仍在替他打理着营生。＂莫小丰感慨道。
顾方箬也叹了口气，说道：＂七襄犯案后，柴炭及贩羊的营生都被收回，另委他人做了，仅剩下‘肉池＇一桩营生暂时还没有说法。小民与七襄相识一场，真不愿眼看他落得个两手空空哪！”
莫小丰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端起酒樽，回敬他道：＂顾公子扶危助难，仁义可嘉，请满饮一樽。”
“哎哟，顾公子，‘琼林＇今儿来了恁么多的贵客，怎么你反倒坐在这里喝起酒来了呢？＂
顾方箬酒尚未沾唇，韩大娘已来到近前，笑着说道。
箐箐，小蝶不约而同地起身施礼。唯有莫小丰稳坐不动，笑嘻嘻地看着韩大娘，问道：“大娘子还认得我吗？”
韩大娘平时阅人无数，其实一眼就认出了莫小丰，却仍对着顾方箬笑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贵客您哪，怪不得顾公子会撇下恁么多的贵客，专门陪着您哪。＂
她这么一说，倒把顾方箬给说愣了，望望莫小丰，又瞅瞅韩大娘，目光里含着个大大的问号。
莫小丰有事要单独问韩大娘，想支走顾方箬，遂趁着韩大娘的话抱歉地说道：＂也是我思虑不周，到了门前，一心只想着当面来向大娘子道贺了，耽误了顾公子应酬别的客人。顾公子，别叫客人们等急了，我这里有韩大娘和她俩陪着，无妨。”
顾方箬只得起身道：＂既是这样，方箬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转身离开前，他又特地将韩大娘叫到一旁，悄声叮嘱道：“莫御史是今晚请来的头一位贵客，你须小心陪好了。稍后我便回来。＂
韩贞之前并不确切地知道莫小丰的身份，此时从顾方箬口中方知他便是即将带沈七襄去邺都的那位御史，不由得又惊又喜。
待沈七襄走后，韩贞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敬酒布菜，嘘寒问暖，殷勤周到地陪侍莫小丰作乐。
莫小丰见她对自己如此热情，心中猜料她必是已经知道了沈七襄的案子在自己手中，有求于己，便不急于先开口，一边和箐箐，小蝶两个说笑闲话，一边静候韩贞提起沈七襄。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趁着欠身为他添酒的机会，韩贞凑近了他，低声说道：＂能否请御史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