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祭祖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刚吃完饭,二栓对我说:“我要去找里正家的三儿子给写对联,你要不要一起去?”去看真正的文化人,我当然想去。
铁蛋也要跟着,这个孩子整个冬天一直被圈在屋里,很少让他出门,要不是我每天给他讲故事,陪他做游戏、学认字,剥核桃,他早就不肯好好待着,各屋乱窜了。嘱咐他一声要想出去得穿暖和点,三人心照不宣地外面都套上毛坎肩,妥妥的亲子装。
里正家里人真不少,有刚来的,有写好准备走的,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我们了。
三人凑到跟前,二栓拿出红纸,放到桌子上给铺好,那秀才蘸了一下砚台,写到:一年好运随春到,四季彩云滚滚来。
不愧是个秀才,人不但长的斯斯文文,还写得一手好字。
铁蛋虽已学了一些,但还是认不全,秀才一边写,铁蛋就跟着念:“一年好啥到,四啥云啥来。”
我笑了笑,给他纠正道:“一年好运随春到,四季彩云滚滚来。”
那秀才看我能读出来,诧异了一下,估计是没有想到这村子里还有认识字的妇人,他抬起头,盯着我仔细瞧。
二栓打着圆场:“秀才公,这不是前几天我四弟在家无事,便教着家里人学认了几个字。”
赵根家的赵小四进过学堂,读过几年书,教会家人认字这不奇怪。
那秀才恍然大悟,继续低头写横批:万事如意。写完对联,又帮着写了几个福字。
回到家,老太太的浆糊正好打好,众人帮着将院门口的对联贴上。孩子们纷纷指着对联上的字,念着自己认识的。
老爷子感慨到:“不错,没白学,还认识几个。”
福字正房、两个配房各贴上一个。这红纸一贴,立马过年的感觉就上来了,多了不少喜气。老太太又组织众人收拾院子,擦洗灶台,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散场时,老爷子叮嘱到,明天都好好拾掇拾掇,三十祭祖是大事。
第二天,大家都穿得整整齐齐,全家老少在老爷子的带领下往祠堂走去。虽然妇人不能进入祠堂拜祭,但也要在门外磕头。
虽然人很多,但在祠堂这个庄重的地方,大家不敢说说笑笑,只敢低声细语。
祠堂内香火缭绕,供桌上摆放最显眼的供品就是老赵家的那个大猪头。
族长先念了一大段祭文,之乎者也地听得我晕晕乎乎,无非就是赵氏后人前来祭拜,望祖先来年保佑衣食无忧之类,就这几句话的事,愣是洋洋洒洒地弄了一大篇,也不知道是谁给写的。不会是里正家的秀才儿子吧?我瞎琢磨着。
族长念完后,磕了头,点了一柱香敬上,又拜了拜,接着里正和族老们拜完后,这才轮到其他人跪拜。
族长一家和里正一家肯定是排到前面的,没想到老赵家也排在了前面,估计是那大猪头起了作用。
按辈分前后站好,听到指令叩头跪拜。外面我们这些妇人们也以老太太为首,跟着叩头。
我这肚子都显怀了,不好弯腰,只能跟着浅浅地叩下去。结果大家都恨不得趴到地上,只有我鹤立鸡群了,幸亏我多了个心眼,选了个最边上的位置,看上去才不那么扎眼,否则这要是在最中间,估计我立马就能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
里正按照名单,挨个让每家跪拜。幸好排在前面,要不这100来户,即便进程很快,轮到后面几户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们正想往回走,就听到远处传来哭骂声,大家都很好奇,是谁在这日子触霉头。
里正将名单给了族长,让帮忙念一下,不要耽搁了,就怒气冲冲地走出祠堂,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这儿找事。
还没排到队的,和我们这些已经跪拜完的,都跟着里正出了祠堂院门。
这不是之前找我麻烦的那个大刚的媳妇杏花吗?
她手里拽着一个妇人,我定睛一看,竟是王寡妇。这两人可都与我有瓜葛啊。平时不是姐妹情深吗,怎么,今儿这是狗咬狗了?
只听那胖胖的杏花揪着王寡妇不撒手:“里正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这王寡妇竟然勾引我男人,这臭不要脸的贱货。”
那王寡妇赶忙辩解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你男人了,就只多说了两句话。”
两人边互相撕吧着,边互相咒骂着。
里正怒到:“大刚人呐?赶紧将两人拦开,滚远点吵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是吵到祖宗,你们就是赵家村的罪人。”
躲在后面的大刚,这才上前将两人分开,杏花狠狠地在她男人脸上挠了一把:“你这个没良心的,跟这个寡妇勾勾搭搭,你对得起我给你生儿育女吗?”
那男人唯唯诺诺的看着很老实:“没有,就多说了几句话。”
里正不愿意搅和这破事,对杏花道:“拿贼拿赃,捉奸在床。你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要在这胡搅蛮缠了,回家赶紧收拾收拾,等着排队祭祖。”
杏花只好扭动着她那胖身体,拽着他男人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
这王寡妇还很得意地朝两人走的方向呸了一口:“就这母夜叉的样子,男人不偷腥才怪呢?”
里正狠狠瞪她一眼:“王寡妇,你给我消停一点,要是你在给我找事,我可不轻饶你,一定会将你逐出我赵家村。”
王寡妇说着不敢,不敢,便也走远了。
免费看了一场好戏,顿时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便问二栓这王寡妇之事。
二栓说:“唉,你说这王寡妇,以前也是个好的。他男人从小就体弱多病,家中老娘好不容易将他拉扯大,给娶了房媳妇后就撒手人寰了。这王寡妇进家门后,也是对男人精心伺候的,不到2年,便添了个丫头,两口子也算是恩恩爱爱。家里地里,王寡妇凭一己之力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自从她男人病情加重,终于熬不过去,撒手而去后。这王寡妇便性情大变,与前来挣房子的本家,吵得全村都不得安宁。本家说这房子姓赵,她家又是个丫头片子,以后定会换了姓氏去。还说她不守妇德,早晚会跟别的男人跑了,房子还是早点收回去的好。里正看她孤儿寡母的可怜,不忍心撵她们出门,便做主让她们仍旧住在那里。唉,这几年,这王寡妇变得越发不像话,总跟村里那些男人眉来眼去。”
我一听,这典型就是一个被生活所迫害的人啊,不禁对她产生了深刻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