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二姑娘醒了
“畜生……别跑…跟我回家,畜生……跟我回家,别跑……”
菡萏里,夏二姑娘还在昏睡中,梦呓般前言不搭后语冒出许多词。
床边的绣墩上坐着坐着寒梅夫人、俞夫人。戴妈妈、葱笼、蓊郁都站在地下。
大夫已经送走了,说是并无大碍。可是大家还是忧心忡忡,这是这半年夏知霖第二次被狸子挠晕。俞夫人一叠声把夏墩墩这畜生打死、送人、撵出去。夏知雩护的严实,大姑娘心里本就不痛快,俞夫人也只好放这猫命一条生路。
“好不容易,我们家的榆木疙瘩开了窍,央求我来提亲,把他和霖丫头的事办了,”寒梅夫人难得穿了胭脂红艳色大衫,脸上却带了忧色:“怎么偏偏猫抓一下就晕了”?
“回国公夫人,我们姑娘身体甚至康健的,平时从不娇气,”小葱笼抢在俞夫人前道:“我们姑娘大树能爬,席地能坐,只是和狸子犯冲”。
“小丫头,伶牙俐齿的,有其主必有其仆,”寒梅夫人笑道:“和你主子一样对我的胃口,咱们以后合得来”。
俞夫人道:“这亲事,恐怕还要等霖丫头醒了问问她本人的意愿”。
寒梅夫人起身摆手道:“不用,十几年前订好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丫头不允,要她母亲自己来与我说”!
外厅上夏端并宗政钧、宗政锦、俞怀文等人早等在那里,探知夏知霖没有什么大事,宗政锦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下地来。
原来这母子三人是要来给宗政锦提亲,履行当年的婚约,想早日娶夏知霖过门的。棠梨院一院子的人见了国公府马车欢欣鼓舞,未曾想是空欢喜一场。
锦簇本想借着送茶替自己家姑娘探听探听,谁料到遇见了看花灯回来的二姑娘,迫不及待想显摆显摆,结果闹了好大的笑话。
“听说锦簇还被大姑娘掌了嘴呢,”葱笼得意的说:“人啊,别老想着便宜都自己占了,高枝都自己攀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没有神明,咱们郡主娘娘也保佑着自己的女儿呢”。
蓊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大姑娘那边一直在闹呢,你别胡说了,回头又给咱们姑娘惹麻烦”。
葱笼吐了吐舌头,自去打热水,拿着撒花软绸巾给二姑娘擦脸。
夏府这边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昏迷中的二姑娘却是意识混沌,梦中一念起,百念生。她一会儿是夏之琳,正在大学校园里,光影斑驳的树荫下,看喜欢的男孩子挥汗如雨的打网球,汗水自他小麦色的肌肉上滴落闪闪发光。接着这男孩转过脸来,是宗政锦的脸,有着和健硕的身材违和的精致。他说,霖霖,跟我回家吧。
一会儿她变成了在秋千上苦思冥想的夏知霖,葱笼在后面推,蓊郁在旁边花架子底下做着针线活儿。爹爹出来,同她说,大姐姐要成亲了,要她梳洗打扮去送嫁。她忙问是哪家公子?却看到夏知雩抱着夏墩儿和宗政锦在廊下说话呢。顿时心如刀绞。
心如刀绞。
夏知霖被心口的疼痛剜的醒过来,额头上是密密的细汗,皎白寝衣几乎湿透。
“水……”她喃喃道。
葱笼本是伏在床头小憩,此时听到夏知霖的呼声就转醒过来,一边说着,姑娘醒了,姑娘醒了。一边忙着给夏知霖倒水。
夏知霖看着葱笼忙碌的纤细背影,眼睛似有泪光。这一场两天两夜铺天盖地的昏迷中,她继承了夏知霖大部分回忆。有些回忆晦暗寥落,属于夏之琳的心脏都要装不下,她感受到了夏二姑娘所有的孤独和悲伤。
可是她并没有成为真正夏知霖,也不是两个人的结合体,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夏二姑娘似乎成为了她人生的一部分,像七巧板,端端正正,镶嵌在记忆图谱中。
她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夏二姑娘对记不清面目却赋予了自己生命的郡主母亲的思念和描摹。
感受到了夏二姑娘其实对自己古板偏心的父亲非常看重,希望得到父亲的关爱。
感受到了夏二姑娘对指腹为婚的宗政锦心生依恋,那是少女对未来生活的甜美想象。
感受到了夏知霖。她不止是女高中生写下a4纸上的一个名字,她有血有肉,有悲有喜,有活色生香的灵魂,她是夏二姑娘。
夏府花厅,藕堂。
“什么?退婚?!”
夏端一脸震惊。他一来没有想过夏知霖闺中闺中娇质这般大胆,有勇力违背父母定下的婚约;二来国公府门楣,宗政锦本人又是无可挑剔,平日里也没见霖丫头对此事此人排斥。
这一醒来就去见了主母,竟是要回绝掉这门梦里难寻的好亲事。
夏端心情复杂极了。
俞夫人倒是面目温柔,波澜不惊的说出一番话来。
她道:“咱们夏府和国公府有婚约,是满西京城的豪门大家都是知晓的,莫说二公子一表人材,就单看家世,也是我们高攀,将来在朝堂上,国公府,御前禁军、礼部尚书府都是主君仕途的助力呀”。
“你说这些我何尝不明白,”夏大人烦躁道:“现在是这丫头自己不愿意,并不是我从中阻拦,她母亲……她和她母亲一样,主意大的很。罢了,随她自己的意愿吧”。
俞夫人款款道:“是,主君,霖丫头她不愿意,我们自然不能太过强迫她。可是这婚约,终究是我们两家之间的,宗政家有两个儿子,我们夏家也有两个女儿不是”?
“你是说,雩儿”?
在俞夫人长袖善舞的劝说鼓动下,夏端答应和国公府再行商谈这门婚事,看能不能先把夏家大姑娘嫁给二公子,毕竟她是长姐,也算是晏娥郡主名义上的姑娘。并遣人给国公府下了帖子,请宗政良策三天后的休沐日过夏府一叙。
俞夫人还双管齐下把俞怀文拎出来替外甥女儿想办法,俞怀文拗不过姐姐,只好约宗政锦下到自己花篮坊家中赏桂吃酒。
她自己也没闲着,寻了西京有名的布店“满天霞”里几匹最时兴鲜亮的尺头,给向来爱美如命的尚书夫人,宗政锦的二婶,做了几身新衣裳。完工以后想了想,又把一件淡雅的秋香色折枝梅花绣袄罗裙的包起来,留着给寒梅夫人。
自己心尖尖上的肉,夏家的大姑娘从听说国公府来提亲娶的是二姑娘。魂都丢了,饭也不吃,脸也不洗,头也不梳,一昧发脾气,要么就哭。看的俞夫人这个做娘的急在心里。
“我的姑娘喜欢什么,做娘的不给她弄到手谁会帮她呢。”
俞夫人暗暗感叹,转动着手指上的凤纹琥珀戒指出了好一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