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臂钏
被cue到的夏二姑娘好像被导师点到名的学生，有亿点点压力，她清清嗓子道：“侄女倒是认为，殿下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先来像这件事情最坏不过是，贾羽到御前告状，陛下龙颜大怒，回京后彻查此事，但是陛下英明，凭借着对太子殿下的疼爱和国之储君的倚重，未必不会还太子殿下清白。就算案件有所污涂，解释不清了，左右不过是私藏甲兵的罪，殿下一口咬定是为了自保也好，为了保护陛下也好，谁也不能就凭几件兵器，几身盔甲，严严实实扣上谋反的锅。天下早晚都是太子的啊，太子竟无理由这样做”。
“确实，”太子点头：“你接着说”。
“但如果太子兵行险招，截杀贾羽，或许能瞒得了一时，却犯欺君、擅自调兵、残杀朝廷大臣、甚至妄图谋反几桩大罪……还会牵连皇后娘娘。”夏知霖见太子动容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便总结道：“这世上有些事，听起来够复杂，实际上很简单。今上待殿下慈，殿下侍今上孝；君主待臣下信，臣下回君主忠。作为儿子，也作为臣子，请您相信您的父亲，也相信一位明君”。
“夏二姑娘说的很好，正是我想和殿下说的”。
你倒是会拾人牙慧。夏知霖心里想着，望向宗政锦，却发现他的眼睛亮亮的，也正看向自己。
大厅外东方既白，开始有鸟鸣声声，婉转悠扬。
宗政锦第二次把夏知霖送到夏府的时候不但是夏知雩，夏府一家老小都在门口等待。夏端态度恭谨，连连说感念国公府对女儿的救命之恩，俞思诗也在一边帮腔，贤惠的挑不出一丝毛病。夏知霖知道他们是要做一个爱女心切的人设，免得别人说夏府没有体统，不娇养女孩，说丢在外面就丢在外面。
但从他们的脸上，夏知霖看得出来，真正为她回来高兴的时候葱笼蓊郁和戴妈妈了。
刚进府夏知雩已经一股糖一样缠上宗政锦了，这副情状，夏知霖也不愿多看，告退说累了要回房休息，宗政锦在后面想推开夏大姑娘的胳膊却碍于情面只能作罢。
养病养了段时间，夏知霖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戴妈妈每日在小厨房亲自押着葱笼蓊郁给夏二姑娘做饭补身，什么蜜煎金橘、水晶脍、酥骨鱼、瓜齑、满山香、金玉羹变着花样的上。
不过半个月功夫，夏知霖胳膊上的八宝金臂钏就摘不下了，牢牢箍在她的胳膊上。倒是让夏知霖想起曹公《红楼梦》里薛宝钗羞拢红麝串这一回。她把这一段当故事复述给蓊郁葱笼听：
“宝钗原生的肌肤丰泽，一时褪不下来，宝玉在旁边看着雪白的胳膊，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若长在林姑娘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他身上，正是恨我没福。”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又呆了。宝钗褪下串子来给他，他也忘了接。宝钗见他呆呆的，自己倒不好意思的，起来扔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只见黛玉蹬着门槛子，嘴里咬着绢子笑呢。”
葱笼小孩心性听听便丢开手了，蓊郁听着出神道：
“这位摘红麝串的姑娘，心里一定也有这位公子”。
“为何呢，蓊郁有什么高见？”夏知霖笑道。
“那必然是，”蓊郁道：“姑娘细想，这贾家二郎到底是个男子，青天白日要这名门闺秀宝钗姑娘摘贴身珠宝给自己看已经唐突了。宝钗姑娘不但没生气，还露出胳膊摘给他看。非但如此，这登徒子还看姑娘的手臂看呆了，实在无理至极！西京城内最荒唐的人家，也教不出这样对待贵女的郎君。”
夏知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突然很想笑，便鼓励她往下说。
“这时宝钗姑娘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去告诉父兄，还害羞地逃走了，这就是对贾二郎有情意啊！”蓊郁言之凿凿道。
“很是，很是，”夏知霖笑道：“蓊郁很有见解”。
说到底，蓊郁年长几岁，也是快到了该寻婆家的年纪了，自己需得多加留意才行。这可是在古代，大龄剩女的日子估计不好过。虽然她有现代人的思维，但是周围的人明显没有，她是没办法与世界为敌的。
一时出神，不曾留意蓊郁已经出去喂廊下的五色鹦鹉了，倒是葱笼，不知道从哪回来，探头探脑的，打着帘子张望。
见夏知霖一个人在屋，赶紧跑过来，耳语道：“姑娘，我干哥哥说有人送来这个给姑娘”。
说罢送到夏知霖手里一个镶嵌珍珠的萱草纹路檀木宝盒，米粒珍珠点缀玉萱草之上，如晶莹的露水一般，煞是好看。夏知霖一见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问道：“是谁”？
“是个小厮，叫什么我干哥哥忘记了，特意打听了我哥哥是我妈的干儿子所以亲手交到他手上的，嘱咐了不许让别人知道”。
怪不得这丫头鬼头鬼脑的。
打开看是一对饕餮云纹和田玉臂钏，灵芝云纹祥瑞，饕餮驱邪，寓意极好。而臂钏本身柔和如脂，精光内蕴，用料极佳。
“真是顶好的东西，”小葱笼羡慕的用手去摸了摸，道：“我看啊，这必是范公子送的”！
“何出此言”？
“云啊，”葱笼指着玉臂钏上的云纹：“范公子不是叫范少云吗，这满钏都是他的名字啊”？
夏知霖笑道：“此云非彼耘，你能不能多读读书，范公子的云是‘譬之农力穑，春耕而夏耘’的耘”。
虽说如此，夏知霖心里也疑惑，难道这云纹镯子真的是范四郎送的？最近他没少往夏家送东西。范家主母春夫人也上门找俞夫人喝茶，请女眷们捶丸打马球来了几次。看不出这范四郎执行力可以啊。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夏知霖摸着手腕上的玉臂钏默诵道。
夏二姑娘这么快就要嫁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