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选择
“进化！只有这条路了吗？”
秦钺静静地站在中央，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深入地下数百米的议事大厅沉闷而又昏暗，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难闻至极的气味，混合着腐朽与恶臭，令人仿佛身在阴暗潮湿的墓穴之中。
对面高座上的这些进化人，外形都已发生了很严重的畸变，无论是狰狞扭曲的五官，还是长满猩红色瘤体的皮肤，都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不敢细看。
他们的眼神冷漠而又凶狠，就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异形，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或许，他们在进化中已经失去人性，变成了某种可怕的怪物，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欲望！”秦钺在心中默默猜测着。
灾变已经过去很久，可星球的磁场依然还是紊乱而薄弱，高能宇宙射线从天空中倾泻而下，让一切都在持续畸变！
变异区、无人区、死亡区、禁区……世界被隔离成一个个孤岛。
张坑村就在其中的一个小小孤岛上，一处人类勉强生存的边缘区域。
议事厅正在召开的就是张坑村的长老会议。
村长高高坐在正中的巨大椅子上。
他干瘪瘦小，头发和牙齿已经掉光，皮肤紧紧地贴附在骨头上，就像是一具被抽干了水分的木乃伊。
但他实际上正值壮年，
作为张坑村最强的二级进化人，这就是他所付出的代价。
“那些得到的，也必将有所失去！”秦钺突然想到这句话，心中感慨。
见秦钺沉默着，村长深深叹息道：“为了张坑村几百年的基业，为了张坑村所有人的未来，工作室必须归村里所有！”
“乱世所迫，这是一个无奈的抉择，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可能会让我的名声受损，也会让我被一些人误解，但我必须挺身而出做出决定！”
话音刚落便有长老表态：“村长，只要大义名分在，我们永远支持您！”
“村长，不用理会杂音，张村变强，就是大义！”
“您是我们的好村长、好领导，我们都听您的！”
听着这些道貌岸然的场面话，秦钺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对于老爹的工作室，他压根儿就没想着是自己的私人财产。
再且，老爹才离开，这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在座的这些人，哪个没有受过老爹的恩情，形势才有点不对，这一切就马上变成一个屁放掉了吗？
“呸！”秦钺狠狠啐了一口，凸起一根中指，转身就走。
“等等，你身上的装备得留下来。”
村长手一挥，两个壮汉上前按住秦钺，准备取下他的一身装备。
“凭什么？”秦钺真的怒了，
他回头冷冷地盯着村长，他对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太过意外。
村长一声长叹：“你的能力配不上你的装备，好钢用在刀刃上，东西必须交给真正适配的人！”
“所以你家三狗子才是适配的人？”秦钺的神识缓缓扫过自身的装备，心中很是不舍，
不舍这已经守护自己多年的高级装备，
不舍这即将告别的旧日时光和曾经以为的美好道路。
一位长老拍案而起，怒斥道：“三公子资质惊人，天赋异禀，重点培养他有问题吗？别不服气，你甚至连一级进化人都不是！”
附议声四起，只有少数几个长老沉着脸一言不发。
“你要好好反思！这个时代无能的人只能被淘汰，你的霍老爹为什么自己一个人逃跑？他也抛弃你了！”
“是大名鼎鼎的赵家在追捕霍老兄，我们没把你送去赵家已经是仁尽义至了！”
“霍老兄留下的一切东西都属于我们全村集体所有，你不过是他在外面捡回来的野种，你甚至都不姓张，不要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们村这么多年收留你们，并不欠你们什么！更不欠你什么！”
“要想清楚，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地位，你什么都不是！”
面对着眼前这网中的鱼，瓮中的鳖，村长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帮他取下来！”
两个壮汉不再犹豫，上前按住了秦钺的肩膀。
就在此时，秦钺身上的黑色盔甲爆出了一阵绚丽的光华，
“轰”的一声，一道气旋在他的身周形成，并迅速扩散开去，
可怕的不是气旋的物理威力，而是它引起的强烈灵气扰动，这干扰了大厅内所有人体内的灵气平衡。
大厅乱成一团，连许多长老都忙着给自己注射安定液，好平复已经有些错乱的精神和肉体，防止进一步的畸变。
两个壮汉第一时间就发生了失控，他们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他们的眼珠暴凸，全身皮肤鼓起了猩红色的疹子，眼看就要变成怪物。
所幸秦钺并不想做的太绝，第一时间给他们注射了一支安定液，这才让他们停止陷入那可怕的自我毁灭中。
大厅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受到了剧烈的震撼，恐惧于霍老爹留下的这可怕手段。
“哼。”秦钺冷冷地环视着面色不定的长老们，缓缓地卸下身上的装备，“我可以给，但你们不能抢！”
徽章、头盔、手套、皮甲……全都取下放在地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像个告别仪式。
他只留下一身内衣和袜子，“老爹留下的东西，全送给你们了。”
这些是属于炼气士的装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已无法和自身的道路适配。
他的心中带着几分黯然，
但他选择相信老爹，选择相信自己可以迎接任何挑战。
但对于大厅内的长老们而言， 所有人的表情都带着强烈的不可置信，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般，有几人甚至给自己扎了一针安定液，以确认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大厅里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他们像是深海的魔鬼巨鲨，在饥饿将死的时刻突然闻到了血腥味，眼中无不透露着狂热的贪婪之色。
但没有谁敢妄动，
每个人的眼中还有着深深的忌惮和疑虑，就好像，正面临着生死交关的强大威压和震慑。
这件泛着淡淡灵力波动的全封闭甲，是村里唯一的一件3级甲，若是能发挥它的威力，别说制霸张村，哪怕是制霸这片区域都绰绰有余！
可他竟然就这么放弃了！就好像是简简单单地脱掉几件旧衣服！
“村里甚至正式的2级甲都没几件！他还有什么依仗？”
“没有了装备的加持，他岂不是变成了小绵羊，任人宰割？”
“霍老兄又在玩什么高级花活？我可不能引火烧身！”
村长的脸上惊疑不定，他甚至有点不敢直视秦钺的眼睛，许久后他才吐出一口气，把心一横道：“你竟然敢在议事厅出手！”
秦钺耸耸肩：“所以？”
村长仔细观望着秦钺的表情，试探着问道：“规矩就是规矩，你违反规矩了就必须接受惩罚。”
“无所谓，你看着办好了。”秦钺把手一摊，道：“你搞快点，我赶时间。”
村长眼中的忌惮之色更重，他迟疑片刻道：“你必须被暂押在地底监牢反省，有什么问题吗？”
“哼。”秦钺有点意外。
那里深入最深的地下，是用来关押最凶狠的猛兽的场所。
所谓牢房，只不过是一些在岩石中挖出的大坑，坑深5米多，石壁光滑，没有外部的帮忙，那是绝无可能逃的出去。
“请带路。”他义无反顾，接受命运的挑战。
村长松了一口气，一扬手，又有两个大汉畏畏缩缩地来到秦钺身边，小心地赔着笑脸，引路而去。
秦钺没去过地底监牢，到了监牢后才发现，这里的条件比他想象中的差多了。
大坑里没有一点光亮，空气污浊，充斥着作呕的恶臭，但最致命的问题是，这里的的氧气极为稀薄。
几天下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只有投食的时候，他才能清醒一点，甚至这差点成为了他最期盼的一件事情。
每天，在突然亮起的微光中，“咚”的一声敲响过后，一个吊篮慢慢垂下食物和水，
伴随而来的微风会带来一丝新鲜空气的味道，光这就能让他陶醉不已！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相信老爹，
“老爹无所不能，他把我从小带到大，绝不会就这么抛弃我的！”
然而在这么样的一个处境里，所能做的一切就只有等待和忍耐。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他内心愈发的坚定，努力按炼气士的方式打坐调息。
第七天，也或许是第八天，他忽然感到身体似乎逐渐适应了这个冰冷的低氧环境，
呼吸愈发通畅、身体开始有力、意识也不再模糊。
“没道理呀！”他睁开眼，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起，牢房已经笼罩在淡淡的白光中。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怪人出现在眼前，静静地看着他。
对方的胡须、眉毛和长发拧结在一起，刻意地蒙住脸，几乎看不出面目。
对方忽然开口：“你的体质不错，我给你施展了一个祝福术。”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秦钺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见到自己的皮肤上有淡淡的白光流转，这是祝福术的光环，对方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嘿嘿，小子，我真的很想看看你能熬多久。”怪人咧嘴一笑，把手上发光的萤石放到石壁上的一处凹陷处。
“哼。”秦钺慢慢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我感觉自己现在坚强的可怕！”
“哈哈哈。”怪人大笑，瞟了一眼角落的便桶，问道：“如果像别的牢房一样，没有便桶，每天只是随意倒点食物，再倒几瓢水下来，你能一样坚强吗？”
“我……”秦钺答不上话来，像动物一样进食，这太可怕了！虽然他很想拍拍胸脯表示无所谓。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坚强！”怪人的语气变得严肃，“我受你老爹的委托，你准备好了吗？决定了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秦钺才深深体会到那如山的压力，以及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恐惧。
这条独行路，也许直通无尽的黑暗深渊，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老爹的话回响在耳边：“炼气士需要庞大的资源和有序的传承，但改造人只要有进化液和少量资源就有机会快速进阶，而且进化液所能达成的高度一点都不输于炼气士。”
“但是，使用进化液之后，面临的一切都是高度致畸的，犹如行走在疯狂和错乱的悬崖边缘，所以这个职业的真正名称应该是畸变人！”
“有个好消息，普通人甚至只服用一次进化液就可能致畸变异，但通过我多年的研究发现，你的体质可以不断吞噬进化液，并且基本不会出现太大的负面效果。”
“不断的进化可以达成近乎全能，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有个坏消息，畸变人在每一个序列的寿命都很短，需要不断升阶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相信你的情况会更严重，因此需要更快地提升序列！”
“要减小畸变的风险，应当在肉体和精神上基本发育成熟后服用进化液，但为了更强和生存的需要，却又需要及早进化。”
……
默然片刻，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准备好了！我已经在路上！”
“那就好。”
怪人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轻拍秦钺的肩头道：“那么，不管怎么样，既然在这样的年代，来到了这样的地方，选择了这样的道路，从现在开始，把你的一切希望都抛弃掉！”
“你可能身负血海深仇！”
“或者，你只是天赋惊人，被送来艰苦之地淬炼。”
“当然，也或许你只是个被抛弃的婴儿而已。”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