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黄褂加身
神武大殿之上,高堂龙椅两翼,侍女不动声色,像两根雕柱规规矩矩拿着羽扇站着。
金碎珠粒在男人的额头前摇摇晃晃,他屏住呼吸,免不了身体由内而发的抖擞,护在膝盖之上的双手紧紧抓着金丝龙袍。
圣上静静盯着朝堂上岳凍阳的脸色,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他无心去细听老家伙究竟说什么,但却不得不做出这样一番让人找不出把柄的样子,否则那老东西还不活生生拨下他一层皮。
岳凍阳停止了讲话,忽然间转脸看向他,老谋深算仰仗自己皇叔贵族先帝爱弟的身份居功自傲,甚至全然没将高堂上还有着这一身份的皇帝放在眼里。
“身为皇子却为了儿女私情无视大周律法,哪怕是天子也不可轻易饶恕,圣上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人?”
老家伙突然一句发问,问的圣上两眼发直,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他在问什么,更不知道方才他那一番嘟囔在说什么。
注意到在场的众臣皆一言不发低着头,又之表情凝重。圣上哽咽,这话一时便不知从何回对。
“朕……朕……”圣上寻看四周,本想寻得几句暗语,也好来应付,谁知这群该死无用的臣子皆屈身默作。
“嗯——?”岳凍阳挑了挑鼻下的胡须,花白上挑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极为跋扈。
在旁的官人弯身曲指轻咳了两声,细声提示道“圣上,要保全其身啊。”
圣上抿了把脑门上的冷汗,眼前的珠碎摇晃的更加厉害,他捂着胸口用力咳嗽,样子虽显浮夸,不过众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宫人为他呈递热茶,一番折腾后,男人总算安分下来,擦拭过唇角的茶渍,他说“大丞相整顿朝政有方,无可挑剔,朕全听丞相所言。”
岳凍阳冷眉暗笑,一甩长袖。“既然如此,那便……”
众臣之中,有人默然而笑,也有人,不由暝目叹息。
此时,一太监仓促跑上大殿,高声禀告。“圣上,卫大人等回来了。”
圣上一听,双手立即抓上龙椅扶手。“卫大人回来了,快……”注意到岳凍阳铁青的脸色时,圣上不敢再说下去,喉咙也干涩的发疼。只能说“宣他们进来。”
“是。”宫人转身扶袖,对着大殿之外高呼。“宣中卫等人进殿。”
拂尘一扬,众臣看往殿门,直到中卫等人走上大殿。
“臣,中卫,参见圣上。”
“参见圣上。”
众臣行礼后退避一旁,岳凍阳撇了眼中卫,嘴角翘起一个难以让人理解的弧度。
“卫大人怎么才回来,朕还以为……”圣上的话还没讲完,直接被岳凍阳不由分说的接去。
老家伙挺直了腰板,面色冷的像块石头。“圣上还以为卫大人回不来了。”话罢,他有意冷笑。
中卫心知肚明岳凍阳话中之意,没有回身,却是不服回道“那要看大丞相肯不肯让微臣回来。”
岳凍阳嘴角的笑容不改,却开始略有僵硬。
中卫说道“启奏圣上,漠北五国霍乱,侵扰我国边塞境内百姓,闹的民不安生,长此以往,恐生变动。请圣上下旨,派遣赞比,常晟将军出征。”
圣上听着,心也有动摇,但还是不忘瞧瞧岳凍阳的脸,他想了好长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着说“此事大丞相早已上报朕,朕已采纳丞相之意,望卫大人宽心。”
中卫看向岳凍阳,随之转过头继续请求“圣上,此事耽误不得啊。”
五国联手,加之内乱,如此危机之时,怎么还能安逸的休养生息?
“卫大人,卫大人莫要心急,大丞相已明确了意思,朕也准许派使臣前往五国安抚,卫大人可放心了?”
“什么?安抚?”中卫一听,瞬间脸色苍白,身体向后一颤。“那韩,赵两国狼子野心,且今五国联手,目的就是吞没我大周,圣上的安抚不过是为他们送去更加有利的契机,如何根治末始,想来必是养虎为患。还请圣上三思。”
中卫一番苦口婆心,圣上听的越加心烦,这摆明了是在众臣面前指责他这个圣上当的糊涂。
如此一来,圣上更不耐烦了。
“卫大人何出此言,朕下旨安抚也不过权宜之计,日后派兵驻足一样能将此等鼠狼之辈一网打尽。”
“圣上不可,等五国日益鼎足,若再与他国交盟,大周可危啊。”
“难道在卫大人的眼中,我赫赫雄霸九州的大周就是如此不堪一击吗?”圣上震怒。
中卫摇头,若是先帝看得到今时今日,深得他器重的大皇子生死不明,最为欣赏的晋王冷邵玉一蹶不振,而幼子冷暮飞萌逆反之心,如今的圣上又是如此昏庸无能,先帝在九泉之下何以瞑目。
先帝仙逝时将武周托付给丞相丘尚明,丘丞相辞世时,又将武周托付于他,可他中卫无德无能,不能找寻皇子下落,不能劝谏晋王,更是不能领引韩王迷途知返,现在又要眼睁睁的看着武周千百河山毁于一旦,他有罪,更是罪不可赦。
“您是圣上,应当有自己的远见,不该是他人的傀儡!咳咳……咳咳……”中卫一口鲜血倾吐到金灿璀目的乾坤大殿上。
“卫大人。”臣子们过去搀扶。
圣上愤怒不已,中卫竟然口无遮拦说他是傀儡,他是傀儡不假,可这话还不能由他人说出。
堂堂一个朝臣当众指责天子傀儡,这让他的颜面往何处放。
“来…来人,把中卫给朕拖下去,交由大理寺少卿处置!”圣上气急败坏,鼻下的胡子也开始翘动。
“圣上万万不可啊,卫大人是两朝元老,又一把年纪,怎么能去得了那种地方。”江直为此求情。
“去不去得了由朕说了算,朕就让他好好看看,到底朕是不是傀儡!御前侍卫,还等什么,还不把这个胆大妄为的逆臣拉下去!”
“圣上息怒,请圣上饶恕大人!”
“圣上,大人句句所言肺腑,忠言逆耳利于行啊圣上。”
“……”
看着大殿之上众臣子皆为中卫求情,圣上不由拍桌而起,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跪在地上的诸人。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为他求情,既然如此,你们就都去陪他好了!”
“圣上,先帝在世时,格外倚重卫大人,而晋王爷亦是如此,圣上您怎能一意孤行,无视劝阻。”
圣上一听,这可按捺不住了,说先帝就算了,又是扯到了晋王身上,他真恨不得将眼前这群人碎尸万段,居然敢拿冷邵玉同他相比。
“朕不是先帝,更不是他晋王冷邵玉。”“他冷邵玉还没有上朝,如此优柔寡断,视皇朝如儿戏,诸卿家还要朕学他不成?”
中卫心里苦,更是不堪言,他双膝弯曲跪在地上,老人的头深深埋于双腿前,良久,他才抬起头。
“圣上,您不能处置微臣。”
圣上听的糊涂,盯着他,只见中卫仰起身板,解开胸膛一颗又一颗的扣子,中卫脱下官服,当那身金灿映入众人眼中,实在为人惊叹。
不仅圣上意外,就连丞相岳凍阳也无法算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