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信以为真
一夜过后,冷邵玉醒来的时候,已在凤栖寝殿,昨夜里发生过的事他也记不清了,也一并忘了那句冰冷的话。
他侧过脸,瞧见柔弱的女人坐在桌前,她紧缩着纤细身子,双手抓紧披在身上的衣裳,唇色泛白。
冷邵玉心里顿时泛起疼惜,他坐起身,低头时看见自己身上已换的衣服,心中莫名生出一丝酸楚和愧疚。
冷邵玉平缓的呼吸,朝着熟睡的女人走去。
他弯下腰,看着那张清纯白皙的脸,不知不觉的就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上,眸里也尽是温柔。
可当洛殇的手在他抱起之时护上那挺起的小腹后,仅是一个动作却让男人顿时骤然拧起眉目。
冷邵玉眼中的温柔也一点一点的散去,逐渐被阴霾所代替,亦无刚刚的柔情。
他抱起女人的身体,将她冷漠的放在床上,没有了温柔也谈不上细心,洛殇被他粗鲁的动作惊醒,她疲倦的睁开眼睛,男人正好转身。
“冷邵玉?”洛殇叫他,可他的身体只是微微停顿一刻,没有回头,也没有说多余的一句话,直接走了出去。
洛殇满眼不解,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了他不悦,难道还是因为唐傲?还是说冷邵玉知道了她设计放走唐傲的事?
下午的时候,洛殇命人做了糕点她也亲自给去月娥阁给男人送去,可他却不在府中,听说早在上午的时候就离开了。
洛殇等了他一天,但他都没有回来,或者他回来过,只是她不知道。
以后的几天里都是如此,他不来,洛殇只好过去找他,可却是一面都难得见到。
她听得最多的,就是王爷不在,王爷在忙,请王妃先回去,这些话,洛殇早已经听的熟悉。她知道,冷邵玉是有意在躲避她,他不想见到她,可她想不明白,仅仅是因为唐傲吗?
几天了,又是绵长的夜晚,灯火下,洛殇坐在桌旁,她已经开始为腹中孩子准备出生时的小衣服了。
听丫鬟们说,孩子出生后若能够穿上娘亲亲手准备的第一件衣服,那么这个孩子此生都会有娘亲的疼爱,一生无忧。洛殇知道这不过是丫头们随意的俗话,可她傻傻的却愿意相信。
她揉了揉的眼睛,继续一针一线的缝制,在润滑的布娟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锦绣雕花,花开正美。
洛殇笑眼轻浮,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佳作,她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真真切切的和她腹中的孩子说话。
“估计你又睡了,可真是只小贪睡虫,让我总感觉不到你在我腹中存在的快乐。还有几个月,等你出世的时候就会穿到娘亲做的衣服,你一定会喜欢的。”
洛殇甜美的笑容挂在脸上,这是她身为娘亲的满足,只要她知道还有这个小家伙在,什么委屈都不算苦。“我不知道你的爹爹他怎么了,娘亲只盼着你早点出生,他会很高兴的。”
洛殇揉了揉肚子,笑着,她拿起衣服,继续认真的去缝。
听见门的‘咯吱’声,桌上的烛火也微微的浮动,许是门被风吹开了,洛殇一手拿着缝到一半的衣服,一手拖着自己的肚子站起来,她刚走到屏风口,就看见男人站在那后面。
太久不见,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她怎么也不会再放开任何可以打破这种冷漠的机会。
“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风把门吹开了。”洛殇笑着,牵起他的手,边走边说。“小厨房刚做了糕点,你先坐着等一会儿,我让小竹送来。”
“不用了。”冷邵玉低沉冰冷的打断她,也随之从洛殇的手中抽回了手臂。
洛殇看着他的冷漠,她抿了抿的嘴唇,头渐渐转向窗口,轻轻呼吸,想把眼中的湿气全部蒸发掉。
空气里掺杂了酒的熏醉味儿,洛殇知道他又酗酒了,她将手中缝一半的衣服放在了桌上,转身过去给他沏茶。
只是她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的撕扯声,猛然回头时,男人正奋力扯着她给孩子缝一半的衣服,而冷邵玉的眼中也凝聚了黑冷的戾气。
看着她亲手缝的衣服在男人手中一条一条像破布一样飘落在地上,洛殇仿佛看到她嫁给他的那天晚上,那一身华丽的红色嫁衣也是在他的手上成了废墟。
“你这是干什么?”洛殇难过的看着他。
“一个野种还值得本王对他怎样不成?”
他冰冷的话就像在洛殇身体里竖放了一块寒冷的冰石。
“你胡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像那夜男人喝醉了说出同样伤人的话。
可是洛殇猜错了,冷邵玉下一句话便足够让她打碎了所有对他的美化。
“你凭什么敢让本王养你跟别人的孩子。”
他一字一句说的那么坚定,那么有力,甚至让人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反驳。
“你喝醉了。”洛殇愤懑的看着他,她吸了口凉气,捡起地上被他撕碎的布条,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强行的勒住。
“唐傲!”
在洛殇无头绪的时候,却听见他冷冷的说出一个名字,唐傲。
“为什么骗我?”冷邵玉拧着眉,他双眼漆黑深邃的眯起,低头凝着洛殇,用力攥着她的手腕。
他冷漠的神情渐渐转看向洛殇的小腹。“你和他的孩子。”
男人痴痴的冷笑,笑里带着无尽的讽刺。
“本王怎么会去养一个野种。”他口口声称她腹中孩子是野种。
洛殇难以再听下去,她用力挣开他的束缚。“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出去。”
冷邵玉皱眉,阴暗了半张脸,他冷笑一声,带着满是奚落说道“你心虚了?”
洛殇不想理会他,可他偏是不依不饶。
这辈子,洛殇都难以忘却冷邵玉今夜这张狰狞的脸。
“还真是不知廉耻,难怪你那么护着他,原是在护着这个野种的爹。”
她难以相信这些话会从冷邵玉的口中说出,她酸红了眼眶,身体也逐渐变得僵硬。
她伸手拿起茶杯,将半杯茶水直接泼在了男人脸上。“冷邵玉,你清醒了吗?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冷邵玉伸手抚擦下脸上流淌的茶渍,他唇角嗜着薄情的冷笑。“这种话难道本王不该说吗?你洛殇怀着别人的孩子还要本王以礼相待?嗯?”
他的笑声是无比的讽刺。
洛殇看着他,她似乎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她从不曾认识,他们历经生死,却还是得不到这份信任。
在他的心里,到底什么更重要,洛殇永远也不会猜的明白。
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吃了多少苦,丢了多少条命自己都数不清楚,可他竟说她辛苦保下来的孩子是别人的,他竟然能说他是野种。
洛殇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可她却无法忍受冷邵玉称呼孩子为野种,这是他的骨肉,是他们的孩子啊。
“你怀疑我,怀疑我们的孩子,可却毫无保留的相信别人的话,你总是让我相信你,可你呢,你信过我吗?”洛殇摇头,她一点点退后。“你没信过。”
他若信她,也不会站在这里质问,发泄他的愤怒。他若真的信她,便不会如此伤害她。
男人沉默了,良久,冷邵玉才开口,他冷漠的说“只怪本王对你,太信以为真。”
“冷邵玉,你混蛋——”洛殇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儿痛苦的嘶喊,眼角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流淌过她脸颊。
“冷邵玉。”洛殇摇摇晃晃的坐下,烛火映在她脸上,凄美的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