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渚光盛景
他们回到木屋时,算时辰应该刚好天明。风千序正在蒸包子,穆长春在给自己煎药。包子馅儿香和苦涩的药香交织在一起,莫名有种四时田园的味道。
水初平开心地奔进屋,揭开蒸屉,在风千序的注视下拿了一个,盖好,搬个小凳子坐穆长春旁边啃去了。
穆长春给炉子扇着火,默默看着水初平。直到他啃完了一个,才转而对风千序说:“看来已经好了。”
“那开饭吧。”
水初平莫名被噎,郁闷着上桌,开心地瞅着风千序,“早饭吃什么,包子和……”
风千序把几屉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桌,灭火收锅落座。
“就包子?”
穆长春端着自己的药落座,笑问:“包子下药,神主要不要来一碗?”
水初平看着那碗又黑又褐又浓稠,整碗散发着我很苦的药汁,回道:“干巴和苦巴,我还是干巴就好。”
风千序示意尴尬站着的楚江微和陌生人也坐。风千序示意尴尬站着的楚江微和陌生人也坐,“不好意思,借用了你的屋子,坐下一起吃吧。”
楚江微实在不太好意思,脸红红的,手足无措地想拒绝,又想到拒绝了更尴尬,只好扭捏地坐下了。
风千序:“你这位朋友,不吃吗?”
“他是赵南山,78岁,渚光人士。”水初平大口咬着手里的包子,没耽误他说话,“心因没找到,找到了心魔,就是他。”
“哦……对了!”水初平啃完最后一口,捡一个给赵南山,笑道,“你们快吃,有个不怎么好玩的要给你们看。”
“不太好玩的?”穆长春疑惑。
水初平负手围着赵南山转,闻言神秘一笑,眼神却有些冷。
待几人吃完,风千序收好餐具,穆长春的药温度也差不多了。再次围桌而坐,水初平点出一点水滴成膜,一张混浊破碎的画布展现在眼前,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影在动。不会有人怀疑水神的灵力,如此形态只能说明画面本身就是散而碎的。
“在查探赵南山的身体时,发现了一些无趣的东西。”水初平此时肃然敛笑,眼神不善,“完整复演一遍耗时太多,我做个总结。”
他眼神朝向垂首站着的赵南山,简单道:“结识,扶养,背叛,利用,围猎,最后自食恶果……”
“疼……”水膜里哀哀地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楚江微猛然回头,惊盯着水膜,水膜还是一片混浊,只能大约看到一个人影躺在黑暗的环境里,暗色、血色、黄色、白色像水彩一般融合在一起。
楚江微喃喃:“了了……”
“正是!”水初平难得展现出愤怒的情绪,“本神倒是不知,我辖域内居然还有如此人才?”
他忽然想到自己刚才还摸了他的头,厌恶的情绪浮于言表,“早在数百年前,本神就颁布神旨不得残害心因,竟敢如此!”
气氛凝重,楚江微无声地望着水膜落泪,风千序更愁苦了,穆长春静静啜饮着自己碗里的药,也不发一言。
水初平起身,往日微笑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赵南山。”
赵南山动了一下。
“我记得你少时也曾有天才之名。却为何要与旁人狼狈为奸?”
庆风山镇神、万水之主高居若轻山域,能传到他耳边的天才必是万中挑一,天下无双。赵南山如今连面对楚江微也毫无还手之力,实在令人惊奇。
赵南山又阴恻恻地笑,整个身躯都在斗篷下颤动,越笑越放肆,越笑越癫狂,大吼:“心因死绝了!什么心魔!我是天才!天才中的天才。理解我吧,世界应该爆炸!”
水初平已经坐下了,水膜依旧色彩暗沉,令人无力、心痛的声音隐隐绰绰。袖手一挥,一洼水分成数滴快速飞远。
他略哀伤地扶着额头,“是我太久没亲至山下,威望有损了吗?真不想动手杀人的。”
穆长春正喝完药,张开装蜜饯的布袋,默默推到水初平眼下。
黑色缎带遮住穆长春整双眼,水初平只能看到她平静的神色,嘴角似乎有些下压。他笑,毫不客气地捏了两颗扔在嘴里。
穆长春说:“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水初平乐,哈哈笑了一阵,问:“真不能做我的弟子吗?”
穆长春一笑,懒得理他,收回自己的布袋,起身洗碗去了。
楚江微不知什么时候进里屋去了,不见人影。
“师叔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风千序问。
“等光灾过去,再找找吧。”水初平想了想,又问风千序,“我时间观念不太强,下一回神典在什么时候?”
“估计等师父这次回来,就得操办了。”
穆长春懒懒地倚靠在门口,黑布即使能遮挡光线,也免不了强光照在手臂上的灼热感。她盯着屋檐下一张鸟羽编织而成的奇异的网,若有所思。
等到水初平和风千序走出来时,她在仰着头发呆。黑缎带掩下她冷漠的眼,清瘦而病态的脸恬淡美好,纤细修长的脖颈下,颈动脉规律地跳动着。
风千序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晒太阳也不能这么晒。”
穆长春站直,捏捏自己发酸的脖子,问:“走了?”
风千序说:“我们预计再在渚光转转,直到光灾结束,真找不到心因再做打算。”
穆长春又看了一眼那个艺术品,飞身登上风千序的飞舟。
接下的几天,除开水初平不得不离开处理一些事务,几乎是一成不变。
……
五日后夜半子时,穆长春从梦中惊醒,隔着眼罩轻轻按压自己发涩的眼珠,睁眼,眼罩过滤恰好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直到一片漆黑。试探着解开缎子,眼区还有布一般,不过光确实正常了。
咔!穆长春轻打响指,指尖绿色的灵力光照亮整个屋子,渚光灯紧接着也亮了。穆长春走上甲板,高空晚间的风吹在耳畔呼呼作响。朝天上看,一轮圆月高悬,陷在絮般的彩云里,不见半点星辰。穆长春想,明日估计是个大雨天,渚光盛景似乎也错过了。
飞舟眠在厚厚的云层上,看不见地下如何。穆长春安然坐在甲板的椅子上,抱着保温杯准备再打一小会儿瞌睡。耳边突然炸响一声欢呼,随后一群欢呼,破空声此起彼伏……
穆长春睁眼看,原本安静的四周此时全是御空而行的修仙者,各属性灵力五彩斑斓,不断从地面飞起。正好奇,天边忽而亮起一条白线,飞速延长,天光大亮,似有人用一柄光剑将整个穹顶劈去,又美又震撼。
而后,穹顶再次暗去,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像流星一般滑落。流星雨多时一刻不过百余,眼前这数以万计的光束纷纷坠落,穿插在各色的灵力罩之间,像极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穆长春胆大地伸手接了一颗,捧在手心,很亮很热的一颗珠子,然后逐渐黯淡,最后只剩中心一点亮光,整颗珠子状若琉璃,澄澈透明。
风千序弯下腰,伸手在它身上点了一下,中心的一点亮光迅速扩展开,恢复了原来的亮度。
“这就是渚光灯了?”穆长春问。
“是的。”风千序眼里满载着坠落的星辉,“待到这场光雨结束,就会有专人负责将这些光珠收起来。”
穆长春将光珠收好,扫视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修仙者,问风千序:“远近的修仙者都会来看这一盛景吧?”
“嗯,渚光甚至有为不会御空的修仙者提供飞行服务的专业机构。”风千序答。
穆长春悠悠叹气,淡灰的眼珠看起来很空洞,“你说,心因会不会来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