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下乌鸦
风千序哦了一声，不甚惊讶。看了看天色，问穆长春：“岑郡的习俗是什么时候开席？”
穆长春说：“不知道。不过，流水席的意思应当是……都可。”
“那便不急。”风千序从地里随机刨出几颗种子，观望下目前的状态，又丢回去，“还差一点。”
穆长春微颔首，又说：“上尊借本书看？”
风千序大方地把手一抬，一整套书案稳稳的安置在不算平整的稀泥里，他自己也坐上一把软椅，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穆长春轻笑，没说什么，从容坐下，翻起那本《百科全书》。
暮色四合，星子漫天。穆长春从稳定的灵力光里抬头，倾泻的灵力河犹如天边极光，澄澈明净的绿。
她看眼前岿然不动的风千序，坐在聚灵神木下，旷野风微起，隐约犬吠，再配上她这模糊的眼，好一个温柔可意的郎君！
穆长春面无表情地捏捏眼，风千序正好侧目过来，漂亮的眼睛光华流转，微微勾起淡粉的唇，开口道：
“恢复一下视力，收尾了。”
穆长春微敛眼睑，合上书，面色有些白。
“你怎么了？”风千序关切道。
穆长春抬眼看他，又立刻转移开视线。木簪上的火蝶开心地扑扇着翅膀。
风千序心里一紧，不会吧？
“那个……”穆长春面上表情纠结，尴尬地开口道，“能劳烦上尊转过去吗？看着有点吓人，我……怕鬼。”
风千序不出所料的哦了一声，转过头站起身，伸手向聚灵神木虚虚一抓，神木缩成原型，回到他的手里，抛进虚空。回头看着安然站着的穆长春，瞪了她一眼。言简意赅两个字：
“吃席。”
穆长春微笑颔首，不是很懂这人忽然收回椅子的幼稚行为。
仙者日行千里，区区一郡之内，不过眨眼一挥间，便至太守府门外。
风千序若有所思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嘶了一声，问穆长春：
“我没在人间待过几年，现在办白事都是这种形式吗？”
穆长春：“我没在人间办过白事。但据我所知，应该不是这般。”
她顿顿，疑惑地补了句：“也可能是习俗不同？”
风千序表示不无可能，带着穆长春进到府内，一切如常。一仙一人四处转了转，没找到哪里有流水席，何夫人正在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交谈，相比白天竟显得端庄得体了不少。
听了一会儿，来人似乎是隔壁昭音郡的太守，千里奔波风尘仆仆特地赶来吊唁，哦不，嘲笑。
何夫人身心疲惫，正好看到假装从门外路过的救世主，忙呼道：
“二位仙尊，你们还在啊？”
穆长春再次披上温柔可人的皮，朝她微微点头示意，问候道：
“夫人也还未睡吗？”
说话间自然地进到屋里，又与打量着他们的昭音太守对视一眼，问：“这位是？”
何夫人说：“这位是昭音太守，听闻我夫亡故，特意赶来吊唁，二位仙尊坐。”
昭音太守依旧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们，也问何夫人：“这两位是？”
穆长春朝何夫人微笑，并不开口。何夫人会意，只说：“这两位是仙界的仙师，亡夫死因不明，特来调查的。”
昭音太守哦了一声，坐着垂手致礼：“失敬失敬。”
他的行为确实失敬，一双混浊的老眼还偷偷地打量着穆长春。清冷干净的美人啊，还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娇弱，这谁不喜欢？
他诶了一声，问道：“不知二位仙师师出何门？”
穆长春抢先风千序一步，答：“惭愧，散修而已。”
昭音太守哦了一声。散修啊……他后院里也不是没有散修，但这一类美人……他没忍住又看了眼穆长春，却看她在与身边那个男的耳语些什么。
昭音太守笑了笑，“二位感情不错啊？是道侣吗？”
“啊……不是。”穆长春笑着坐正，“他只是我哥哥。”
风千序默默点头，面色不动地给穆长春传音。
〔你觉得跟他有关系？〕
穆长春不理，对昭音太守说：“府台大人连夜赶来祭奠何大人，可见情义深重，佩服佩服。”
昭音太守一张老脸笑得满脸褶子，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对着何夫人的一顿嘲讽，连连摆手道：
“何大人不幸遇害，我听闻实在痛心万分。呜呼哀哉……”
风千序瞥他一眼，不悦地皱眉。穆长春却听得感动十分，娇弱地抬袖沾沾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泣着对何夫人说：
“夫人，此行本便是来告知夫人结果的。府台大人如此关心，我就不避讳了。”
何夫人不懂穆长春在绕什么圈子，但她关心结果，只好点了点头。
“何大人却被一修仙者所害，我们目前也掌握到其动向。不巧，刚好在这位太守大人的辖区范围内。”
“哦？”昭音太守笑道，“那倒是很巧了。”
何夫人望向昭音太守，悲苦地笑了笑，又对穆长春说：“那劳烦二位仙师了。”
“何夫人客气。”穆长春挂着一张悲悯的神情，叹了口气。
何夫人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穆长春犹豫一番，才开口道：“我与兄长四处奔波，还未喝上一口热汤便来向夫人汇报了……”
昭音太守哼笑一声，瞬间把自己情深意重的人设抛之脑后了，自然嘲讽道：“何大人生前便抠搜无比，未曾想夫人也是如此。她府上能有什么吃的，二位不妨与老夫去下榻的客栈，由老夫来招待二位。明日也正好一同回昭音郡，如何？”
穆长春道：“不会太麻烦大人了吗？”
“不会不会。”昭音太守十分高兴。一是散修，代表身后并无家族势力；二是长途奔波却不吃饭，代表此二人并未辟谷，修为不高，且在人间也困苦。纳入囊中并无困难，至于美人兄长……
他瞅了瞅风千序，美人的兄长也是位美人。郡主那边，此美人若能讨得郡主欢心，让上面那位满意，又何愁不能升官进爵呢？
思及此，便欣然起身，对何夫人道：“夜深了，夫人好好安歇。先告辞，两位，请？”
“打扰打扰。”穆长春一是对何夫人说，二是对昭音太守说。
风千序好烦，他真的很想告诉穆长春，修仙界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人开口的，保证懵逼不伤脑，没必要和他们虚以委蛇。
穆长春朝风千序方向微微靠近，小声说：“我知道你有办法，但我享受这个过程。”
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