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忆往昔，斯人已逝
“李叔，师父的魂还在吗？”萧逸仙有些紧张的问道。
巫族善修魂识，九玄作为悬河境的强者，灵魂的强度非一般修行者可比。
这也是他为什么突然遭遇大敌袭杀，灵魂仍然可以找到李易的原因，毕竟人死后，灵魂不能久留于世。
那么以李易巫族的手段，也许能够保住师父的灵魂也说不定。
“在的。”李易没有隐瞒，点头承认。
“那我还能见师父一面吗？”萧逸仙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李易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之中。
灵魂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正常人死后，魂魄离体，消散无踪，无法长久于世。
而凡事皆有特例，有些实力强悍的人，死后的灵魂能够保持长时间的意识，甚至借助特殊的法宝或者载体留在世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留存下来的灵魂也会逐渐地失去自我意识，独留生前的一道执念罢了。
莫不如散去，早日踏入那不知存在与否的轮回。
九玄身为巫族，自然有特殊手段可以让自己的灵魂在世间呆久一些，但魂体已无实力，消散在所难免。
九玄找到李易，除了告诉他自己因何而亡，便是想借助他的能力让自己消散的慢一些。
而灵魂要让人看见自己，则会加剧消散的速度，甚至是直接魂飞魄散。
李易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他魂识强大的原因，并不是灵魂主动现身。
见李易沉默良久，萧逸仙自嘲一笑，想来也是，他并不会巫道，又如何能见到师父。
“也不是不行，那得你师父的魂魄主动现身，后果会很严重，可能直接就魂飞魄散了。”
李易如实相告，看了一眼身后说道：“他估计是不会反对，但这个决定我还是想你来做。”
萧逸仙连忙摆手，面露焦急道：“不用，不用，你叫我师父千万不要冲动，年纪大了容易做糊涂事，要冷静。”
“其实他现在有意识，你说的话他都能听得到，你可以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李易笑了笑，指着自己身后，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站在虚空，身体透明，周身散发着白色光芒，正用慈爱的眼神看着萧逸仙。
萧逸仙瞪大了眼睛，呆呆地问道：“还能这样的吗？”
只见他正了正色，认真地朝李易身后看去，对着前方说道：“老不死的，你说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
“还记得上次的赌约没？十株寻龙草的赌注，我突破了，你输了，可不能赖账。”
“我记得你有三个纳戒，你死了，遗产得给我。”
“积分算不算遗产？门派会认账吗？你把积分牌也给我得了，我自己去问。”
“你在天宝阁存的宝贝也得全部交出来，有蛮多我喜欢的。”
“你最喜欢的药田又该怎么办？靠我帮你打理吗？可是我不喜欢种田怎么办？”
“洞府呢？门派应该会收回去，我可能没办法占太久。”
“小时候我快饿死的时候，你问我会不会做饭，说身边差一个做饭的。”
“我每次做的饭你总是说难吃，却每次都吃得一干二净。”
“你说我从小就不爱笑，一点都不乐观，我练了好久才学会了怎么去笑。”
“你说你养了我三十年，是该我给你养老的时候，可你却这么轻易就死了。”
“修行路很长很长，我的境界会越来越高，活得也会越来越久，会碰到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事。”
萧逸仙脸上带着微笑，泪水沾湿了眼眶，划过了脸颊，浸湿了衣襟，他对着前方大声喊道：“我可能会忘了你啊！老不死的，你告诉我，我要是忘了你该怎么办啊！”
李易早已退到一旁，没有去打扰这对师徒，神色复杂地看着萧逸仙。
在他看不见的对面，九玄真人身旁本来淡淡的光芒正在飞快抽离他那透明的身躯。
那是灵魂化作光点消散于世间的现象，九玄终是用灵魂的消散为代价，换取了与徒儿的相见。
灵魂是没有眼泪的，哭泣没有泪水就显得有些怪异或者说是滑稽。
九玄真人不想变得滑稽，也不想将场面弄得太过悲伤。
他就站在那里，如慈父般看着这辈子最疼爱的弟子，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微笑，想要给徒儿一个放荡不羁的离别。
萧逸仙泪水如雨般洒落，看到那被巨大白色光芒围绕着的师父，他就知道师父为了自己放弃了什么。
“您都这么老了吗？”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萧逸仙颤抖着身躯看着师父已是苍白的头发。
他知道，这一刻，他成了一个孤儿。
“您都这么老了吗？”
重复的呢喃声，那修长的背影，只剩孤独。
回忆往昔，初入山门。
“我都活了这么久了，逸仙啊逸仙，你怎么……才来啊？”
“弟子萧逸仙，叩谢师尊。”
少年磕着头，师父牵起了他的小手，满脸都是慈爱的笑容。
恩师期颐之年收下了我，对我如父如祖，他一生不争名夺利，不积金攒玉，只好种地修行，在他的指引下，我得以在修行的世界里肆意遨游。
“嘭。”
萧逸仙狠狠的跪在了地上，脑袋深深埋在臂弯之中，随着不停颤抖的身躯，伴随而来的是凄厉自责的哭嚎。
如果世间有轮回，生生世世皆因果。
他曾是你黑暗中的指路明灯，也是你人生中的引路人。
去者勿留勿念勿追，不忘。
“值得吗？”李易望着老友低声呢喃。
九玄真人畅然一笑，俯身伸手想要去触碰记忆中那个老是不爱笑的孩子。
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最后只能将手虚浮在萧逸仙的头上，看起来就像是在抚摸着徒儿的脑袋。
萧逸仙乖乖的保持着姿势，不敢有一丝动作，深怕惊扰到师父那即将消散的灵魂，一脸满足的神色，像个依偎在父亲怀中的孩子。
九玄的灵魂越来越稀薄，在夕阳照射下几乎看不到形状。
死后徘徊人间半年不去，灵魂早已消散不少的他，于此时现身，终是再也撑不下去。
强留人间所谓何来？靠着李易巫术延缓消散所谓何来？
最终不过是，等待那个自己想要等的人。
终不过是，想再听那人喊一句师父。
不过是，想再见他一面。
不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