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上山的人
燕齐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方正，这件事都说多久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方正也是略过上一个话题，直接问道。
燕齐摇头。
除了在道院的一年，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很狭窄，根本比不上方正，更比不上师姐。
这年头，车马很慢。但修为高的修士之间交通来往十分频繁。
上面快的像是信息世界，下面慢的就像牛马的生活。
一堵牢不透风的看不见的透明的墙壁竖立在两个世界中间。
“话说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啥？”燕齐好奇的问道。
“接我姐去享福。我现在已经是锁妖塔的官兵了，如果我战死了，至少姐姐能拿一笔不少的赔偿。”
“你不走？”
“有妖怪的地方，锁妖塔的人不会走，何况我走了，姐姐怎么办。”
想着已经死掉的胡离，燕齐高看了方正一眼，年轻人才是世界的未来，如果连他们都失去勇气，那世界就没救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里妖潮频发吗？”
燕齐摇头。
“我听师父说的，在大成皇帝来这之前，这里属于妖精的地盘。”
“那时，妖障横生，地上，天上，还有水里全都是妖精。”
“后来，皇帝来了，随身带着十万修士，一举扫荡群妖，打下江山，才有了大成的名号。”
“现如今，大成的地盘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大了千百倍不止。这也是为什么锁妖塔人手迟迟不足的原因之一。”
燕齐脑中想出一个滑稽的画面，一个黄衣服的男人，后面跟着十万修士，看着漫山遍野的妖精，问道，‘你为什么住在我家里？’
“对了，师父还说，我们这地方穷乡僻壤，真正富裕的地方，哪怕练气修士能有丹药，阵法，灵器……”
“不像我们这，筑基期修士连一件自己的灵器都要打的头破血流，丹药、阵法更是少得可怜。”
“老实说我不相信，但是老师眼里的感情不像是假的，哪怕他喝醉了才会说这些。”
燕齐适时的叹了一口气，真假重要吗，活着才重要。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方正仍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哎，其实我在师父那并不算是天资最高的，我师兄告诉我，有人比他天赋还高出一大截。”
“同样是十八岁，有人筑基刚成，有人金丹可期，有人已经准备凝聚元婴了。”
“我十八岁撑死也就金丹可期，我师兄说他见过另一个锁主的弟子，天赋异禀不似常人，已经金丹圆满，只差一步就可以凝聚元婴。”
说道十八岁，方正不由的看了一眼燕齐，这人好像还没十八吧，就已经筑基中期了。
燕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无论是金丹，还是元婴，对他来说都有些遥远了。
说着说着，一些混事，还有不三不四的事也搬上了台面。
对于八卦，能有多少人不感兴趣呢？
手里拿着八卦，耳边听着八卦的燕齐默默记下。
除魔司的司主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有一司主面对继承宗门的大任，选择了逍遥天涯，好不快活。曾有人见过其人，一剑开天山，荡妖邪，换一世太平。
飞雪宗的关门弟子偷香窃玉，竟一不小心偷到了宗主头上，送了宗主大人一顶绿绿的帽子，面对实力不如人的情况。宗主大人只能毫不计较，当众给二人举办了婚礼，成了飞雪门最大的笑谈。
老石岛的散修胆大包天，面对朝廷重兵把守的宝藏，偷摸进去了一圈，又出来了。直到老石岛的将军上交贡礼，直达宫中，皇帝勃然大怒，你送来一个大着肚子的美貌女修是什么意思？怒而将其罢官。
锁妖塔赫赫有名的锁主年轻之时遇到数名女妖，以吸人精气而活，十天十夜之后，他索然无趣的提了下裤子，身后的女妖因为承受不住阳气，生生裂开。
你说的这个锁主，他是正经人吗？
燕齐流露出奇怪的表情，不会是你师
燕齐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方正的裤子，好的没记下来，记下的全是和女人有关，难道思春了？
我懂，我懂。毕竟都这个年纪了。燕齐暗暗点头，嘴角勾起弧度。
废了半天口水，太阳都落山了。
大饱耳福的燕齐点点头，世界这么热闹，应有我一份精彩。
太平的一天，仿若之前的六十年。
莫名的，燕齐觉得心里不太安生，想要跨出衙门的大门的时候，这心悸又多了几分。
派人和家里的师姐传递了消息，他蹲在县衙。
心有所感，必有所获。
修仙者的直觉一向很准。
时间稍稍倒退到李县令迈开脚步准备往山上走，他走着，一步一回头。
走了数十步，他眺望着白云县，筑基妖精的寿命也不过二百年，六十年已经占据了他人生很大一部分。
脑海中回映着人声鼎沸的街道，张灯结彩的佳节，还有他稳稳坐了六十年的高堂。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融入人间。
他愤恨的想到，人有什么好？自己做的不比那些贪官污吏好上许多，凭什么他们能中饱私囊，贪污腐败，大摇大摆的坐在县令的椅子上，而自己不能！
自己可是一个人都没吃过！
白云县六十年的太平全可靠自己一己之力维持！
凭什么妖就不能做官！
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他停下脚步，泪水湿透了脸庞。
太阳的光辉驱散了最后一抹黑暗，他迎着金光直直站立。
回家！
山上不是我的家！
山下才是！
背对着金光，他毅然走下山去。
阳光伸出手，只拽到一片影子，什么都没留下。
白色的发须缓缓变黑，一身破旧染血的官服多了几分威严，好似他不是逃命的妖精，而是得胜凯旋归来的勇士。
山下村庄，早起的农户看着远方走来的男人，十分面熟，似曾相识。
等到人走近，他下意识喊出了声：“李大人？”
李县令淡淡点了点头，心中傲气又盛了几分，脚下步伐更加轻快。
不一会，李县令就到了白云县城门，看门的捕快看到来人，习惯性的叫出声，
“李大人，您回来了？”
从后门走进衙门，李县令看着眼前的孩子，等待她发出问候的声响。
不出所料，李红张开嘴，哭着说道，
“爹，你是妖精啊！为什么还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