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弃学
西屋里周茹搂着小宝睡着了,大宝正和赵大贵小孙子玩,有赵大贵小儿媳妇看着,没人不放心。
东屋里围着床坐了一圈人,赵大富赵大贵的婆娘和四个儿媳,打的地铺上睡满了小孩子。
中午的阳光很毒,是翻晒谷子的好时候,赵大富轰走了自家俩小子和老二家的三个侄子去地里,留下老叔老二和赵僖几个老弱病残。
嗯,会看病的…
爷几个坐堂屋里不说话,赵僖心不在凳子上扎到了两边屋子里,碍于叔爷和两位堂叔还坐着,他只能陪坐在堂屋里。
良久,赵大富率先坐不住了,对着老郎中说:“老叔,让老二陪您坐着,赵僖要是轴,叫老二抽他,我得到地里看着。”
老郎中辈份高威望重,别看赵大富平时搁老郎中跟前没个正形,换了村里其他赵姓同枝,哪个敢在老郎中面前嬉皮笑脸,老郎中真敢让那人没起没脸。
老郎中治不住赵大富完全是自己惯的,老郎中年轻那会是个混不吝的,仗着老爹教自己的医术打架斗殴没断过,打输了给自己治伤,打赢了给别人用药,村里村外打遍了觉得没意思就想出去闯,倒是让他闯出个太叔的浑号。
老郎中一走就是十几年,走的时候少年意气风发,回村时寡言少语沉寂,走了多少路穿破多少双鞋老郎中不讲没有人知道。
老郎中的大哥陪着老郎中待了几天,从那以后老郎中再没见大哥夫妻俩,唯有宏荣宏华搬回了祖宅。
宏荣宏华大富大贵,荣华富贵围绕着老郎中。
转眼四个侄子长大,突然有一天二哥背着大贵回来,说是寻找宏荣宏华时撞上了过山鱼邪气入体,父子三个耗光家底才保住大贵的命,撞伤的脚踝损伤严重成了瘸子。
打那之后,大房没了烟火,大富接了他爷的职当上村长,大贵整个人沉默寡言不似从前般黏着老郎中,二哥成了巡山人,若非三不五时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村里人都以为他失踪了。
赵大富渐渐成熟,处理村里大事小情愈发得心应手,二哥一走几个月不归家,眼见两个侄子年纪不小,老郎中主动操持起两人的婚事。
雪下了一年又一年,老爷子进了坛,二哥也走了,二嫂差点没缓过来,望着爬床上的孙子孙女,最终没舍得走。
山花开了,漂亮得像赵宏华带回来的姑娘。
赵宏华衣锦还乡,却进不去祖宅,只能带着小他十多岁的小妇人修缮老宅。
安家后,赵宏华祭拜祖宗,又到祠堂待了一夜,出来前划掉了父兄的名字,将自己的名字单列一脉成了偏支,不愿意搭理大房那边的老郎中知晓后偷偷抹了几天泪,更不待见赵宏华。
虽然嘴里嚷嚷着说不待见赵宏华,赵大富却发现老郎中上山进村更勤了,好几次都是从村西边进的村,族地里啥时候种的药他这个村长咋不知道。
庄稼收了一茬又一茬,赵大富大儿赵学斌盖了屋分了房,赵大富一家子多了一户。
大雪压枝头,一天比一天冷,两个小孩牵着手踩着雪敲响了赵大富家的门。
天太冷,村里人都在猫冬,冷不丁有人拍门,肯定有事。
赵大富开门见是俩小孩,男孩牵着妹妹拎着个小竹筐,女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喊大叔,都没等赵大富答应羞怯的低下头。
望着冻得可怜兮兮的两个孩子,赵大富连忙问咋了,男孩只说想借点秸秆引火。
嗨,多大个事,老二也是个傻的,大冷的天还让孩子出来借细柴,随便从谁家拽几把垛草不就行了,又没人出门,不值当。他不知道两个孩子敲了一路的门没人应,两个孩子才在他家多敲了几声。
赵宏华离村时间太长,回村后病恹恹的上不了工,加上手里有钱就没分村里的粮,柴火也是从山上打的,山上大雪覆盖,树叶收集的有限,冬天才过一半,可不就断了火。
虽说赵大富这边不待见赵宏华,但看着两个孩子,赵大富还是拽了一筐秸秆,怕路滑又送两个孩子回家。
等把两个送进院子,赵大富脸色变了。
大冬天站在院子里都能闻到臭味,赵大富顺着臭味进了东屋。
赵宏华死了,满脸灰白嘴巴鼓鼓塞满饭粒,许氏依偎腐臭的尸身睡着,赵大富喊来人帮赵宏华送进了后山。
打那之后,许氏成了许妇,变的沉默寡言。赵僖成了书呆子,钻进了书里。
赵大富可怜二哥家的遗孤,不顾村里人的反对给三人分了口分粮,又给了半亩自留地。
一愰多年过去,赵僖开了窍领回了个姑娘,发嫁了赵姰,日子过得像了个样子。
现如今,赵僖家靠着余财和村里的救济跟微薄的米俸还过得下去。
今天赵僖说不想读书了,就他那小身板哪能吃得了下地的苦呦。
赵大富实在气的慌,又拿赵僖没法,整个就一头犟驴。
连日的变故加上要忙地里的收成,赵大富打算眼不见为净,让他老叔好好说道说道赵僖。
地里忙,一大家子人都待在家里确实不像话,老郎中挥手让赵大富这个村长滚蛋,又叫东屋的胡婆子和几个孙媳妇一块去,留下刘婆子和大孙媳妇搁屋里看着人。
等人走后,老郎中没鼻子没脸的教训赵僖一通,犹觉得不解气,一个村就出了赵僖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十里八乡哪个不羡慕。赵僖要弃学,直接捅了老郎中的肺管子。别看平日老郎中对赵僖一家不亲,就算赵僖老爹单分了一支,赵僖也是他亲侄孙,瘦弱的一个人不读书还能干点啥。
赵大贵坐在一旁,听着老叔中气十足的训赵僖,心里那叫一个美呦,老叔骂赵僖骂的越狠他越欢喜,说明老叔没当赵僖是外人,就怕老叔不张嘴。
正听的起劲,老叔的声音断了,赵大贵偷眼瞅老叔,发现老叔盯着自己,赵大贵讪笑说:“老叔,您继续继续!”
老郎中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赵大贵心里的小九九哪能逃过老郎中的眼,四个侄子打小就亲,不然宏荣宏华离家出走大富大贵兄弟俩也不会追着印找了好几天。
赵大贵心虚的样子着实没眼看,这一个两个的让老郎中心塞,背着手往外走,路过赵僖身过时,老郎中哼了一声。
走出堂屋门,老郎中回头朝赵大贵道:“你们大了,老头子管不住了,但小嵬子必须把书读下去!大贵,你送小嵬孩去祠堂,啥时候想通了,想继续读书了,啥时候放他出来。”
说完,老郎中继续往外走,临了加了句:“你也劝劝。”
“唉,好嘞!”赵大贵连忙答应,老叔心里能念着二哥家的赵僖多不容易,他可不想坏了事。
当下赵大贵就拉着跪在地上的赵僖去祠堂,今天就算陪着赵僖进祠堂,他也要赵僖放弃弃学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