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苍桑老妪
夕阳如血，林木森森。
林木深处，一封封土堆垒积其中。
土堆被草苔覆盖，荒凉无比。
复行数十里，一座崭新的坟茔与这座天地格格不入。
高八丈宽三百仞，封土之下深七丈，分十二室。
一主七辅四畜，主立中央，七星相拱，四极护卫。
再高的规制也只是为已死之人添加遗富，难以惠及后人。
四极室内浮雕密布，充斥肃杀。
七星室穹顶群星闪耀，道道光晕被牵引到室中石台上的宝珠内。
主室极尽奢华，金碧辉煌珠宝满地。
玉影屏风，冥灯映榻。
榻上，一口黑棺雕塑天地，下刻山川大地江河湖泊，上绘日月星辰白云苍苟。
棺内老妪寿衣麻鞋，左手魂钉右手布锤。
诡异的是老妪半边脸一片嫣红，血液尚未凝结。
芈一歌悠悠睁开双眼，入眼满屋昏暗，看不清身在何处。
“咳咳…”
剧烈咳嗽了几下，感觉自己咳出了很浓腥的异物，呼吸终于顺畅不少。
丢掉双手握着的东西，手撑在地面上，入手温凉，像岩石。
猛然坐起，咚的一声，头被撞的生疼。
芈一歌暗骂一声鬼地方，就摸索周遭，试图弄清自己身处什么环境。
手脚并用，然而双脚像是被什么绑缚着，一种不妙的感觉映上心头。
顾不上腿脚，芈一歌四下碰触。
墙墙墙墙！
四面碰壁，下圩上盖，不会是棺椁吧？！
如果上面是泥土，她将上演现实中的活埋！
恐惧，不存在的！
接连的变故，造就了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顺畅的呼吸，使她心安。
身体后移，靠在墙壁上，芈一歌双手用手举动棺盖，微微亮光照进眼帘。
芈一歌长长轻了口气，不是活埋就行。
用力推动，棺盖被掀落地面，发出碎裂声。
昏黄的灯光照亮棺椁，寿衣麻鞋，缚腿的黑带穿过小腿打了个活结。
伸手拽住布带，芈一歌怔住了。
苍老的手完全不像自己的，但又随她心意运用灵活，就连解布带都轻松自如。
不管了，先出去再说。
暗暗压下心头疑虑，站起身，翻身出棺，身形很灵敏，这是她以前做不到的。
室内昏暗，十多柄不知什么物品燃烧的豆火分布石柱之上，毫无刺鼻异味散发。
穹顶萤火点缀宛若星河灿漫，密密麻麻。
地面珠宝满地，琳琅满目。
芈一歌打量着榻下仅容落脚的地面，一时无言。
太奢侈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被金色巨灵一链抽死后，能有这么高的葬礼，太荣幸了！
芈一歌有点受惊，这泼天的富贵是她一个宅女能享受的吗？
那必须不能！
不然她怎么可能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亲眼目睹这奢华的葬品。
脚步踩在珠宝上发出瘆人的磨砂声，让人头皮发麻。
屏风、影门、蹋步、屏风、玉壁！
短短百余米，芈一歌足足走了十多分钟。
一室静滵，芈一歌一路跌跌撞撞走完金银财宝铺就的地面，已是满身汗水。
能忍住不去捡取这些财宝，不是她不心动，而是不愿，哪怕这些东西都是为自己死后所置，属于芈一歌的，她也不会现在就收入囊中。
一是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二是走出后等待她的尚未可知，故无需急于一时。
目前首先要做的，芈一歌认为是走出去，一路走来耳室有几间，其中一目了然，半点吃食也无，她可不想被饿的走不动路了才找出路。
趁现在腹中无饥荒，芈一歌哪里敢迟疑，一个墓室就深达百米近万平米，离开这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呢！
芈一歌不再留恋，加快速度奔的大门。
大门三人高，宽近四米，两扇开门。
门内一座石台。
等芈一歌走到石台前，就看到石台上摆放着十多件衣物，衣物旁还有两片二指大小的石条。
看到衣物，芈一歌才想到身上穿的是被自己吐的脏兮兮的寿衣。
随手拎起来一件在身前比划了一番，芈一歌便迫不及待的脱掉身上的五六层寿衣。
脱光衣服后，芈一歌在石台上不停翻找。
直到找到一条类似前世安全裤的衣物，芈一歌才松了口气，她可不想真空上阵。
亵衣、里衣、中衣、襦裙，能找到的芈一歌尽量穿上了，找不到的也就算了，比如鞋子。
穿戴整齐，芈一歌想到刚刚一幕幕，内心哀叹，她不光手衰老了，身体其他部位也瘦骨嶙峋，她有理由怀疑如今的她已是垂垂老矣，并且她有证据。
手从脑后抽出，又一柄簪子放到石台上。
如黑的秀发不再，银发如雪。
可惜墓室里没有镜子，昏暗的灯光找不到映出人影的地方。
任由雪白的头发披在肩上，芈一歌开始思索需要什么物品才能保证她离开这个地方。
墓室一般分为山土水。
山墓分上墓下墓，上墓多为山腰洞穴，开垦不易，这个可以浅略排除。
下墓，直接排除。
土葬墓穴极有可能，只是墓内所属多为石质，让她费解。
水墓也排除，墓室干燥毫无水迹。
越想越烦，这不可能那不可能，这一室的布置如何解释。
管他山林水土，芈一歌拿起石台上的石条，石条对碰火花乍现，和她想的一样，收了。
从衣物上抽出七八条丝带，不需要丝带多坚韧，能当绳子用就行。
绑好袖口裙摆，芈一歌目光才第一次回望墓室内。
良久，芈一歌眼神一亮，拿起一件柔软的衣服重新走回去。
到了屏风前，芈一歌直接上手拆屏风，她要制作一个火把。
墓室内能拆出长条状且能手拿的东西，只有屏风和一些金属物品。
那些带有细长杆子的金属葬品都是整体，取出来肯定很麻烦，相比之下屏风边框就很合适了。
作为墓室内唯二的两个木质物品，还是两扇屏风，芈一歌可不会手软，三下五除二就拆散了这个离门最近的屏风。
木条有了，柔软的衣料也逃不掉被肢解的命运。
现在就差油料了。
油料，墓室里并不缺，十几盏灯虽然不大，但一直燃烧着，说明油料很耐烧。虽然她不知道这些灯点燃了多久，却没有一盏熄灭的，就足以证明。
一件衣服作了三个火把，芈一歌吹熄了一盏灯，仅沾了一个火把的油，她就走向下一盏灯。
就着灯盏点燃火把，火把散发的亮度不高，像豆油灯的亮度，只是没有燃烧豆油时刺鼻的味道和浓烟。
踉跄着走回大门口，芈一歌把多作出来的火把和几根木材放在石台上，又仔细的观察燃烧着的火把湿度，没发现明显的变化，本条也没有被引燃的迹象，她放下了一半的心。
左手火把，右手金簪，怀揣两个石条，芈一歌推动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