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幕左之宾
荷牧公跟着侍女们来到府内的偏厅。
“幕左大人正在正厅会客，所以请您在此稍候，我们先去禀报大人。”侍女们说完便退了出去。
荷牧公深吸一口气，只觉如梦幻般，昨夜自己还趴在废墟中摸索尸体，万万没想到此时竟被奉为上宾进入了幕左的府邸。偏厅内静谧异常，四周摆设华美，墙上挂着几幅装裱精美的字画，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荷牧公站在这片繁华之中，却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安和惶恐。
“早就听说幕左是个喜好艺术的风雅之士，果然名不虚传。”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游离在周围的陈设上。厅内的桌椅都是上等的檀木雕刻，花纹精致而流畅，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墙角还摆着几盆奇花异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荷牧公心中感慨，这样的豪华府邸，简直是自己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地方。
“这真是……命运的捉弄啊。”荷牧公低声自语。
他的思绪渐渐飘回到昨夜，那时他还在废墟中寻找生还者，希望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换取明日的口粮。那一幕幕惨烈的景象历历在目，让他不禁一阵心酸。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侍女回来了。
“大人，请随我来，幕左大人已经准备好见您了。”侍女微笑着说道。
荷牧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着侍女朝正厅走去。经过几道长廊，他们来到了正厅门口。侍女轻轻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荷牧公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走了进去。
正厅内，源国幕左司经谋端坐在主位上，身旁站着几名侍从。他身穿白色锦缎长袍，面容端庄俊美，双目炯炯有神。见荷牧公进来，司经谋微微点头示意，示意他坐下。
“弓足践大人，快请入坐。”司经谋声音亲切而轻柔，荷牧公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友善。
荷牧公学着平日见过的宫府里的人恭敬地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平时遇到宫府之士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微微低头，“参见幕左大人。”
“让阁下久等了，弓足践大人，想必您也见到了，城内发生了大火，损失惨重，因此近日一直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讨，请您见谅。”
荷牧公有些吃惊，这位源国的重臣竟然对一个写书的人如此尊重，赶紧施礼谢道：“不敢不敢，在下一介草民，岂敢责怪幕左大人。”
“哈哈哈，平日我给您写信，常常不见回信，故在下愈加心往，今日得见您本人，真是令人惊讶。”司经谋微笑道，目不转睛地看着荷牧公。“没想到写出《旧若神典》的作者竟然这般年轻，当真是青年才俊啊。”
“大人过奖了。”荷牧公拱手道。
荷牧公一抬头，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司经谋。
白色的锦缎长袍上，绣着精美的云纹。腰间系着一条蓝色的腰带，腰带上镶嵌着玉石，增添了几分华贵之感。再向上看去，司经谋的头发乌黑发亮，梳得一丝不苟，一顶金冠彰显出源国幕左的尊贵地位，上面镶嵌着上好成色的红瑙石。
他的面庞削瘦，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沉稳与睿智，深邃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让人一见之下，便觉此人才华非凡而又风度偏偏。
“这就是宫府之人啊，他们不用为物价而忧虑，不必为采购货物而四处奔波，也不必为手中的资金而患得患失。”荷牧公心想，他看着前面的司经谋，不禁开始想象起自己也成为了幕臣，站在那里高贵挺拔的样子。
“那弓大人，今日您愿意来府上，看样子是接受我的仕官邀请了？”
荷牧公呼吸急促起来，这个重要的抉择机会现在就摆在了他面前。只要他同意就会立刻脱离商人的身份，成为受人尊敬的宫府之士，获得封地的资格，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荷牧公思考片刻后，终于还是做出了选择。
“在下是个只会写东西的愚夫，不懂宫府之人需要做哪些事情，所以恐怕日后会多有犯错，还请幕左大人多多包涵。”
“那今日起，阁下就是我府下的一员了，我会尽快禀报少主，为您在城内申请一处居所，不过城内的馆驿和客栈都被大火烧毁，这段时日就请您先将就我府上客房可好？”
荷牧公恍如做梦般一时不知所言，堂堂幕左竟对自己如此客气，而且还即将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巨庭城中的居所。
“多谢大人。”荷牧公强压着心中的喜悦之情，故作淡定地向司经谋施礼道谢。
“哈哈哈哈，您这样有才学的贤士能到我的府上仕官，是我的幸运啊。”
一旁的侍女又走了过来，对司经谋耳语一番，不知为何司经谋皱起眉头，这可让司经谋忐忑不安起来。
“哈哈，真是抱歉了，弓大人。国内一些其他大臣来商量城内事务，恐怕不得不失陪了，请您见谅。”
荷牧公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再次拜谢：“幕左大人国事要紧，不必奉陪在下。”
司经谋命一旁的侍女带领荷牧公去府内的客房安顿，荷牧公跟在侍女身后，若不是有侍女在侧，恐怕此时的他早已经放声大笑起来。
一个平民出身的商人，竟然一跃成为了宫府之士，这曾是他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侍女打开卧房，恭敬地对荷牧公说道：“弓大人，这段时间就请您暂住在此，每日中午奴婢都会来打扫房间，并且会熏除虫香，若您反感虫香的味道可以通知奴婢，有任何需要也可以尽管使唤奴婢。”
荷牧公满面笑容，点了点头，自己曾经和眼前的侍女都属于被人鄙夷的对象。
侍女看了一下荷牧公又说道：“大人可把身上的衣物脱下，奴婢会立刻把干净的衣物送过来。”
荷牧公这才想起自己这身外衣已经穿着好几日了，这几日的遭遇早就让这身衣服满是灰尘。荷牧公赶紧脱下外衣，递到侍女的怀中，嘴上却笑着说：
“这身衣服已陪伴我多年，不要扔掉，洗完请把它送还给我。”
侍女答应一声，把衣服拿走，消失在了长廊的拐角处。荷牧公进到房间里，他到此时还是有些恍惚，仍然不敢完全相信自己住在了这么尊贵的地方，不禁感慨人生如戏，真的弓足践葬身火海，假的自己却因此获得了上天的青睐。
荷牧公坐在床沿，环顾四周，房间布置得奢华而舒适。他心想，既然命运如此安排，那就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吧。他决定此刻起他的人生将翻开崭新的一页，从前的那个趋利的荷牧公，已在几日前葬身在了巨庭的熊熊烈火之中，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源国府臣弓足践。
没过多久，侍女送来了干净的衣物。荷牧公换好衣服后，感觉整个人焕然一新。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欣赏着庭院中的美景。再过几日，自己就会在这座城中拥有住处，回忆起自己离家时父亲的责骂，荷牧公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当初离开努田出来闯荡是自己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