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最大度的男人
“走了哈宝贝,有事记得给我发微信!”
祝时宜站在车边歪头笑看着她,挥挥手。
“我知道啦,你回去也要注意安全。”
特斯拉消失在她视线里,祝时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咬紧下唇。
打开门,祝时宜不想开灯,跟着肌肉记忆摸黑走进卧室,扑在床上。
回想起男人眼中似乎总是姿态闲散,不经意流出轻蔑戏谑。
原来是这样。
女人整张脸埋进鸭绒枕。
不知道那天她开口要那一百万的时候,宴知礼会不会觉得,她也是那样的人。
原生家庭的原因,祝时宜有很严重的人格缺陷。
她的人生似乎就是在不断被放弃,没有价值,就会被扔掉。
她常常怀疑自己,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够好,别人才不喜欢她。表面上她总是装作毫不在意,夜深人静时又会陷入反复的自我厌弃。
被谁误会她都可以装作不在意,但如果是宴知礼,她不希望他这样想。
找到和宴知礼的对话框,屏幕的光照在女人脸上,纠结又犹豫。
一句话打了又删,反复几遍最终还是气馁的翻身倒在床上,纤瘦的小臂盖住眼睫,手机被她扔在一边熄灭,房间里只剩下她静谧如雾的呼吸。
今天你可以回来吗,我可以解释,其实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她说不出口,也没有问的资格。
祝时宜迷迷糊糊睡到晚上八点,从漆黑的房间中起身,打开灯。
骤然从漆黑到明亮,台灯在她眼中晃出虚影,她不适应的眯上眼。
走出主卧,祝时宜没有关门,懒得开灯,借着卧室透出来的光走的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个鸡蛋空空如也。
上午祝时宜给宴知礼送饭,把家里仅剩的蔬菜和肉用光了。
李嫂没来,宴知礼和她也没人出去买过菜,也不知道出去吃饭要去哪,也没人能载她去。
合上冰箱,女人在旁边的餐桌上接了杯水,坐在桌边捧着喝。
门禁的声音在无声的夜里格外刺耳,玄关的灯带感应声响亮起,注意到她的视线,男人抬头,目光凉薄,站在光里静静和她对视。
“怎么不开灯?”
最终还是他先打破沉默,女人大部分五官藏在灯照不到的地方,瞧不清,但隐约感觉她好像不太开心。
他还没不高兴,她为什么不开心?
她避而不答,握紧手里的水一饮而尽,好像从中汲取勇气。
“宴知礼,你饿不饿?”
男人身姿笔挺,宛如青松,他单手拎着西装外套,狭长的眼睛里盛满幽深,抬步从玄关走到她坐的桌前,偏冷的声线,在静夜中听起来更像击玉般冰凉。
“中午吃了小姑做的饭,不饿。”
打开灯,西装外套被他搭在欧式靠背椅的椅背上,男人神情慵懒,语调戏谑,青紫的脉络附在他手背,一只手放松的搭在桌上,曲起长腿漫不经心的坐在她对面。
听出他的揶揄,祝时宜好不容易攒起的勇气像泄了气的气球,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对面的男人长指敲着桌面,低醇的嗓音似乎裹挟着沙砾,他哼笑一声。
“不会什么了,不会再来送饭了,还是不会再占我便宜了?”
“都不会了。”
祝时宜闷闷的低头,搅手指。
“哼,不是想讨好我?以后不送了算什么?”
啊?
祝时宜怔愣的抬头,发现他眼神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这是,想她没事了给他送饭?
“你不生气了?”
有点不信。
“我看起来很闲?要气一天?”
怎么不生气?要不是隔着的桌子太宽,宴知礼高低要上去掐她的脸问问她以后还敢不敢。
但是她今天好像不太开心。算了,他这么大度的人就不和她斤斤计较了。
祝时宜眼睛里闪着光,倏的站起来,纤瘦的身形晃了一下,扶着桌子站稳,转身绕过餐桌,走到他身后。
“你真是世界上最最大度的男人!”
女人柔若无骨的小手攥成拳,轻轻在他肩上敲,左边敲完换到右边。
“但是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
宴知礼被她取悦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翘起嘴角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笑意。
她再次鼓起勇气,缓缓开口。
“之前我随口说的一百万补偿,你别放在心上,等我赚了钱,我会还给你的。”
“关于那一个亿,还是要谢谢你”
他本来没义务因为他们名义上的关系为她买单,但是他还是做了。
手上动作顿住,祝时宜看不到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这会心中所想,她就像一个祈求神明宽恕的信徒,在等待她的宣判。
“你什么都没做错。”
宴知礼沉默良久才开口,攥着她的手腕,拉到他面前。
“一个亿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给了又能怎样?当时是你主动说要还给我,所以不管你拿去做了什么,都没有错,懂了?”
漆黑幽深的眼睛锁着她,她的局促无处遁逃。听了他的话,女人局促的神情僵在脸上,精巧的红唇微微张着,看起来呆呆的。
难道她是因为这个事不高兴?
祝时宜用了一会才消化了他说的话,原来是她主动要还钱的,宴知礼本来想把这笔钱给她,是她主动要还的!
原来是这样!
他说出口的话像清晨的风,把她心里的歉疚和自厌吹得烟消云散,唯余欣喜。
祝时宜从来没和他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他清隽低沉的嗓音,好像有抚平她心中的不安的魔力。
“那,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女人的视线落在男人圈着她手腕的大掌,宴知礼也反应过来,松开虚握的手。
呵,她是懂过河拆桥的。
“睡那么早做什么,先坐下。”
宴知礼耷拉着眼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长指在手机上按动,好像在给谁发微信。
祝时宜没胆子偷看他给谁发消息,只能乖乖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从他对面坐到他旁边,宴知礼不让她睡觉,也不说要她做什么,祝时宜单手撑着下巴看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睡太久睡迷糊了,她竟又生出了悠悠的困意。
再抬头,旁边的女人小脑袋已经一晃一晃的睡着了。
宴知礼就着柔和的灯光看向她,她那标致的狐狸眼这会轻轻阖着,睫毛在光下时不时轻颤,像一根羽毛,挠在他心间。
挺翘的鼻子,嫣红的唇薄而丰满,尖尖的唇珠勾人,不得不承认,在宴知礼前二十七年的人生里,没遇到过比她更好看的女人。
看到她不开心,本来回到家准备为难的刻薄话一时间都卡在嘴边。
跟个小朋友一样,他这么大一个人,和她计较什么?
宴知礼没打扰她的美梦,坐在她旁边让她安安静静睡了一小会,直到听到门外有人敲门,他尽量放轻脚步起身去开门。
回来时,他手里拎着西苑饭店的餐盒。
“祝时宜,起来了,吃完回卧室去睡。”
轻轻推了她一下,手挡在她额前,怕她磕到桌上,祝时宜睁眼,看到脸前的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