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饲养员的声音很快再一次在帐篷外面响了起来。
这次的脚步声变成了两个人。
“老板，这可真的是个天大的惊喜，你不知道，这次我们买的这条大蛇有多聪明，一教就会，一学就懂……”饲养员的声音喋喋不休，充满了邀功请赏的得意。
相较于他的热情，另外一个声音就带着点儿不冷不热的冷淡了。
也许是受到了马戏团经营状况的影响，这人说话的口吻里带着点儿淡淡的质疑：“要说受欢迎，蛇怎么也比不上大象。莉亚和莉娜的动作学会了吗？”
“老板，要是普通的蛇，您这么说我也同意。但这条蛇可万万不一样，它会跳舞会打节拍，会应和人的对话，简直像是通了灵了！”饲养员的声音里全是兴奋。
林丛芯微微眯了下眼睛：看起来，处境堪忧的还不只是马戏团的经营状况这么简单。
饲养员的推销里除了热情之外，还能明显的听得到几分惶恐和担忧，而他如果在马戏团里地位稳固、受人器重又有一技之长，他就并不需要用如此谄媚的口气进行推销。
更重要的是，听得出来，另外一个显然地位更高的人对他说的话颇不以为然。
这个饲养员的不专业，从他先前训练的手法和对动物的糟糕态度上就能大致看的出来。
如果这个人是林丛芯的员工，她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把这种既没有专业能力又缺乏工作热情的敷衍家伙开掉，但是在这个时候一意识到这个饲养员的地位堪虞，林丛芯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瞌睡撞上了枕头，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不过既然另外一个人对她的能力有所质疑，林丛芯也就没有在来人面前下饲养员的面子，而是没有继续懒散下去，也没有像之前一样的先讨要一份美餐才干活。
等她跳了一曲之后，老板看她的眼光里也多了几分炙热。
他刚刚要开口，却见这条大蛇转头朝向鸟笼的方向，嘶嘶出声。
“它这是什么意思？”蛇吃鸟，该不会是讨要吃鸟做食物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老板就皱起了眉头：上个月刚有马戏团在表演的时候出了人命官司，涉事动物被当场绞死不说，连马戏团也赔的底掉，最后被迫破产解散。
这条蛇既然已经被训练的如此富有灵性，那么它唯一可能被抛弃继而流到市面上的原因，就是它是一只失格动物！
老板的脸色“唰”的阴沉了下去。
他眯了眯眼睛，却并没有拒绝大蛇的要求：不管怎么样，这精彩的表演值得一试。
他对着征询他意见的饲养员莱斯挥了挥手：“去，给它开门。”
笼子和笼子之间的小门开了。
巨蛇蜿蜒惬意的游曳到了大鸟身边。
那只鸟刚买来的时候，老板也是因为它外形美丽、羽毛丰润而惊艳过一段时间。正好那时候鹦鹉的说话表演和鹦鹉报幕正好是最流行的时期，老板就想着让饲养员训一训，看看能不能让它也变成马戏团的新招牌。
但谁知道训练上手了之后才发现，这只鸟每天只光顾着歪头吃，不管对什么指令都无动于衷。
既然蠢到这个地步，再加上时间一久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它身上本来艳丽美貌的羽毛颜色也渐渐暗淡下来，现在连做个花瓶都不大够格了，老板也就无所谓再留着它了。
只是到底当时买来的时候颇费了些钱，老板看着这蛇渐渐盘旋在鸟的身边，心也提了起来：蛇吃鸟是天性，可让偶尔会凶性大发的蛇上场，他们暂时真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接下来的一幕，大大出乎了老板和饲养员的意料之外。
大鸟一开始一动不动还能说是吓的，很快的，这两只物种明显不同的动物竟然在笼子里交谈起来！
大鸟：“叽叽叽！”你过来干嘛？
林丛芯：“嘶嘶嘶！”喊大哥，大哥罩着你！
“……”小心翼翼的瞅瞅，虽然不知道这条大蛇为什么真的不吃它还要听它喊大哥，但大鸟在天敌的压迫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叽叽！”大哥！
林丛芯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这只鸟的声音在受到惊吓的时候略有些尖利，但放松下来之后又略有些低沉，显见得声域广阔、非同一般。林丛芯灵机一动，问它道：“你能模仿先前我们听过的那首歌的声音吗？”
“歌？”大鸟微微迟疑了下来，“好长，记不住。”
是记不住，不是不可以！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林丛芯的意料之外。
她立刻对大鸟说道：“来一段！我配合你！”
马戏团的老板呆在了笼子外头：那条蛇和大鸟也不知道沟通了点什么，本以为会凶性大发一口就把大鸟吞掉的巨蛇非但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反而有耐心的在大鸟身边盘卧下来，接着大鸟一张嘴，立刻就来了一段“米索米索来米索……”
“！！！”马戏团老板怒瞪饲养员。
他脸上的表情如痴如狂，如醉如颠。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完全分辨出这只鸟的声音到底是在唱什么的话，等到半分钟之后，连在鸟旁边蹲着的蛇都加入了摇摆的节奏，老板立刻就分辨出了这首只有几个音没抓准的曲子：这只大鸟竟然还会口技，还会唱小曲，还委婉动听甚至还能让蛇配合它演出！这叫什么？活生生的摇钱树啊！这噱头可比单蛇表演吸引人眼球的多了！
如果说单一种类的动物表演可能还会让人觉得不过如此的话，两种原本应该是天敌之间的动物竟然能够完全违背自己本能的配合演出，这要传出去，谁不得夸一句他们马戏团牛逼？
虽然大鸟只唱了一分钟左右就停了下来，后半段的音乐大概是因为记忆的问题在不断的反复其中的一段旋律，但老板的眼神里却已经点燃了熊熊的狂热之火，他看着面前的大鸟和傲然挺立着的蛇，就差没把这两棵摇钱树给供起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大蛇再点点食盆子，表示吃的喝的都不够，要清水要鲜肉要最好的，还要更大的笼子更干净的场地等等等等，老板完全就是一个字：买！
买买买买买！
老板自己都看的津津有味：他以前最多只看过人和蛇的配合演出，但像这种蛇还会跟着鸟儿的歌声起舞的节目，完全就可以作为整个马戏团的压轴节目！
有这节目作为摇钱树，吃点喝点算什么？
大手一挥，全满足就是了！
马戏团的海报也在兴奋的气氛里换了下来。
这一次，被放在c位的不再是观众们已经看的极为熟悉并且已经开始觉得厌倦了的两头大象，而是站在蛇头上傲然挺胸拖曳着自己华丽羽毛的大鸟，以及一条足有一人腰粗的巨蟒。
从接下来的第一场表演开始，这个马戏团的精彩演出一炮而红：大量的观众涌入了这个小小的帐篷，在底下鼓掌鼓的如痴如醉。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大鸟甚至能够成功的模仿出女高音的歌声、汽笛声、风铃声，在引吭高歌的间隙，还时不时的“啪”一下拍打着华丽的尾羽展翅飞上高处，在空中划出靓丽的曲线配合着曼妙的歌喉，简直比妖姬更夺人眼球。
这家马戏团本来不过是个在乡下巡回演出，只能吃吃那些大马戏团看不上的残羹剩饭的小马戏团，但在这两只动物明星精彩的口技模仿和配合舞蹈一炮而红之后，立刻就开始在原本稳定的市场当中有了名气。
收入的暴涨和忽然腾飞的名望，让老板笑的牙不见眼，他还给成功发掘和训练出大明星的训练员涨了薪水，犒赏他的出色表现。
但作为这一切功臣的蛇，却成为了饲养员最大的心病。
没有人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像他所鼓吹的那样有什么独门绝技独门秘方会训练动物，能把马戏团里的每一种动物都训练的如臂使指，就连做极为危险的把脑袋伸进蛇嘴里的动作也从来没有被攻击过。
他根本……他根本什么都不会！
自从他越来越出名，连其他原本早就拒绝过他的求职而且调查过他的背景之后还出言侮辱的马戏团也开始开出高薪来挖他。这大大满足了他的傲慢内心。
但越是这样一切顺利，他恐惧失去的心病就越来越重：他甚至不停的做噩梦，梦见的全是某一天跳出一个大蛇之前的主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我们卖错了，你这是偷了我们的训练成果。到那个时候，他现在有的一切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的这一切，跟他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那条蛇……那条蛇简直就是个魔鬼。
它就像是看穿了他的恐慌，看懂了他的担忧，看破了他强撑的坚强，它甚至会主动的安排节目，主动的提出做更高难度的动作，而到了现在，团里最受欢迎的“人蛇共舞”、“口技表演”、“与狼同行”这几个节目，全部都是大蛇自己策划自己放上来要表演的！
这样的真相，说出去有谁能信？
有时候饲养员甚至会怀疑，他们当中，到底谁才是那个被控制被牵线的傀儡，谁才是那个拉着线的傀儡师。
但高薪和名望，让饲养员日日夜夜陷在惊恐的深渊里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