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海兰
这上好的猫眼石自然没辜负人，甄嬛想起高晞月虽然气鼓鼓但却仍接纳了自己戒指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
从主殿出来，甄嬛便想着去见见海兰，却不想着人寻了一圈这东西配殿后发现都是空的，哪有海兰的影子？
甄嬛给了玉心一个眼色，那丫头立刻朝着主殿附近的一个小宫女招招手，“你过来。我们娘娘要见你们咸福宫的海常在，海主子现在何处呢？”
那小宫女听了这话，犹犹豫豫地指向了主殿斜后方的一个偏僻耳房，“回娘娘话，海主子住在那边。”
饶是稳重如玉心，也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那地方甚至还不如她和月莺姐姐住的房间，海常在身为妃嫔，怎么能住到那里去？
这贵妃……也实在欺人太甚。
听见人通传的时候，海兰还在缝制香包。
“海妹妹？”
甄嬛走进这屋子里后惊异之色更甚，这哪里像个常在的住处？房中没什么摆设不说，甚至还阴暗潮冷，如今便是王钦等人的太监值班耳房中都不会有这样的光景。
“给敏嫔娘娘请安，叶心，去倒茶。”海兰声音虽不高，但见了甄嬛已经不似当初那般怯怯的模样。
“本宫不来，”甄嬛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竟真不知海妹妹是这般光景。”
玉心悄悄地搓了搓手，海常在这边跟贵妃那边看起来简直就不像一处宫室……这屋子里实在冷，她便也没有把自家主子的披风解下来。
“这香包怎么是你自己在绣？你身边其他伺候的人呢？”甄嬛眉头紧锁。
海兰苦笑一声，“想必都是到哪里躲懒去了吧。这香包是臣妾和姐姐的，内务府拜高踩低，给我和姐姐的香包全是针脚松散了的。白花丹也是次品，臣妾只好换了大血藤粉。”
甄嬛沉默不言，这活明摆着就不该是海兰做的，如懿会不知道吗？看海兰的手那样红，定是经常受冻，如懿还把东西拿来给她，这岂不是把姐妹当奴才？
“玉心，你回去嘱咐小栗子，让他们把宫里多余的炭火拿一些来，把新发的红箩炭也带一些来。”
海兰闻言心中又惊又喜，可随后便是忧虑，“娘娘，臣妾是常在，是不能用红箩炭的，您……”
“有什么不能用的？”甄嬛不以为然道，“这是本宫赠给你的，又不是你自己越级使用。”
“娘娘……臣妾叩谢敏嫔娘娘！”海兰含着眼泪要下跪，甄嬛见状忙伸手去扶她。
这姑娘也是苦，不想进宫却进了宫，身无宠爱又被刁难，好不容易有个高位妃子做姐妹，人家却也没真心对她。
待炭火燃起，外面已是日薄西山之景了。冬天里天黑得快，甄嬛还觉得自己只是小坐，却不想太阳都下山了。
“海妹妹知道这红箩炭好在哪里吗？”
炭火燃起来的时候，甄嬛问眼前的人。
海兰从未觉得房中如此温暖，浓浓暖流之间她似乎又想流下眼泪。
“红箩炭，好生暖和。”
见海兰似有痴意，甄嬛笑道：“是啊，读再多的书，做再多的女红，都换不来这一盆实在的炭火，海妹妹你说对吗？”
“古人说人穷则反本，未尝不呼天也。可是在这紫禁城里，咱们的天是谁，海妹妹不会不知道的。”
“好比这红箩炭，”甄嬛将手放在熏笼上，“是因为它无烟又耐烧，才入了皇家的眼。死物尚且要有超群之处才能出头，咱们做人的，不也是如此吗？”
原来一盆炭火也要分了三六九等，海兰如是想着，又想起叶心当初告诉自己，连皇上新封的玫答应都能用上红箩炭。
敏嫔与我交情并不算深，又对我这样好，可姐姐却一直不喜欢她——也许是因为皇上吧。
只是今日交情尚浅的敏嫔能毫无顾忌地送给自己红箩炭，那姐姐……姐姐又为什么要害怕？
海兰知道姐姐送给自己东西已经是大恩，本不该挑拣，可是……
“敏嫔娘娘，您对臣妾这样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甄嬛叹了口气，“什么大恩大德呢，一盆炭火而已，咱们不是姐妹吗？从前我做贵人时你还叫我姐姐，怎么今日一直称呼我为‘娘娘’了？”
一盆炭火而已，咱们不是姐妹吗？
海兰听着这句话，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哽咽着叫了一声“敏姐姐”。
从玉心手中接过帕子，甄嬛轻柔地替海兰拭去了泪水。人心如花枝，随时都会旁逸斜出，但甄嬛知道，此时此刻，海兰是真心感激自己的。
其实她今日此举也并非出于拉拢人心，只是实在看不过一个人被这样欺负。
“不妨再告诉妹妹一件事，”甄嬛露出笑意，“皇上让我冬至搬到永寿宫去住，我已经向皇上求了恩典，让妹妹到时与我同住。”
这一句话可谓仙乐一般，海兰霎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的人，“姐姐……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姐姐何必骗你呢？”
海兰先是笑着流泪，随后又有些担忧地问道：“敏姐姐费了好大力气吧？从前我也向娴妃姐姐提议过，只是没能成功。我不得皇上宠爱，姐姐肯定费了一番功夫……”
甄嬛听着这话，这才明白“为什么海兰挪宫一事”迟迟没传来消息，原来是如懿失败了，她还以为是海兰没好意思向如懿开口呢。
可若真是她失败了，那当初弘历怎么也没跟自己说起这件事呢？难道……如懿根本就没有跟弘历说？！这不是把海兰留在火坑里见死不救吗？
即便是弘历不常去延禧宫，她身居高位，就不能去养心殿请安吗？
罢了，这样虚假的姐妹，你要她又有何用呢？甄嬛看着海兰的目光中带上了怜悯之色，轻声说道：“皇上对我甚好，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妹妹不要多想了。”
“是啊，”海兰缓缓平复着情绪，“皇上是对姐姐甚好。”
那娴妃姐姐呢？她不是跟皇上有青梅竹马之情吗？为什么挪宫的事在敏姐姐口中这样简单，在她那边就好像有千万种难处？
我不得宠爱，又有贵妃在上头，内务府才见风使舵不对我好，那娴妃姐姐呢？她也被内务府那般对待，所以……所以是她也不受皇上的宠爱！
得出这个结论的海兰心头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