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零陵香
果不其然,月莺闻言安慰道:“主子当初可是跟青福晋一起入府的,也是熹贵妃亲自把您指给王爷的,王爷怎么会不疼您呢?”
甄嬛没有说话,玉心却以为她是伤神,于是开口说道:“格格别忧心,高福晋只不过是会弹些琵琶,王爷爱听才多去她那里,换作是您,是不屑使这些手段的。”
手段?用些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能得王爷宠爱是她有本事,别人得不了,只能说是自己无能。”
甄嬛颇为感慨地说着,因为她想起了陵容。
想来陵容的出身与样貌都不是一等一的出挑,可她精绣功、善歌舞,连需要童子功的冰嬉也能得心应手。
在这宫门王府里有谁是干干净净一身白?只不过是看谁有良心罢了。
即便是富察氏,瞧着她对高晞月好像不错,不还是没让她摘下那藏有那香料的镯子?
“王爷来不来的原不重要,只是在这宫门王府里,主子无能就会使下人受辱,到那时候即便是主子,也会活得不如奴才。”
这样的话从一个二八芳华的女子口中说出的确是显得有些怪异,可她已经是在紫禁城度过十几年并且荣登太后宝座的甄嬛,不是原主人那不到二十的娇小姐。
想她甄嬛初入宫时也想避人锋芒,可换来的却是他人的拜高踩低和手下人的背叛。
既然人在宫里,就不要想着能够平安无事地度日了。
绣娘海兰做了格格,被指到翎雀苑居住,离青樱的居所很是相近。
为表祝贺,甄嬛还去瞧了瞧她。
“给姐姐请安。”海兰的声音仿若蚊蝇。
要说容貌,甄嬛瞧着这海兰不仅不输青樱,甚至可与府中容貌最出众的金玉妍相比,可惜就是……有些胆小。
“你我同为格格,是不用行礼的。你新进了王府,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送你的,这对簪子原是王爷赏的,如今便赠与妹妹了。”
甄嬛越看海兰,就越觉得她像当初的陵容。当日在家与陵容同住时是何等亲密和睦,怎么会想到日后反目成仇,变成了敌人。
“多谢嬛姐姐。青樱姐姐已经为我着意添了许多,也劳烦嬛姐姐为我操心了。”海兰仍旧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甄嬛淡淡笑道:“是啊,此番是多亏了青姐姐,不过想来王爷对你也是青睐有加啊。”
海兰听了身子一瑟缩,略显慌张地点了点头。
她这样害怕,想必是弘历给她留下了不好的记忆,看来往后要劝弘历多多安抚她……
想到这里,甄嬛才意识到自己是弘历的妾妃,不再是他的额娘熹贵妃了。
这身份的转变实在突然,甄嬛心中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富察氏与青樱的样貌都与记忆中不同,想来弘历的样貌应当也改变了吧?
房中一时陷入沉寂,甄嬛瞧海兰这个样子也不能多说些什么,于是便起身告辞了。
“奴婢瞧这样子,王爷对青福晋果然不错,不然也不会封了海格格。”月莺端来用玫瑰花瓣浸过的水,小声地说着今日之事。
“我怎么没瞧出来有哪里不错?”甄嬛拿着湿布巾擦手,“这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即便她不去求,王爷也会好好安置海兰。”
一来是给皇帝看,他绝非无情无义、强迫良家女子之人;二来也好找个理由搪塞皇帝,要真是有人问起来,弘历只说自己早有封海氏的意思,前夜不过是情不自禁罢了。
说来好笑,皇上当年也是如这般宠幸了弘历的母亲,只不过他可以对李金桂始乱终弃,却不一定能容许自己的儿子对绣娘弃之不理。
我还不知道皇上吗?
甄嬛暗叹一声,只怕那皇后的侄女还真以为海氏获封是自己的功劳呢。
“可王爷当年选秀时,可是把已经赠给福晋的玉如意又交给了青福晋呀,为着这件事,奴婢觉得福晋现在都有着心结呢。”
什么?有这等事!弘历当着自己……当着熹贵妃做出了这等事?这岂不是让富察氏脸上无光?
不过这事也过去许久了吧?
甄嬛微微皱眉,“选秀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福晋儿女双全,青樱却无一子半女,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不过,说不定她没能有孕就是因为富察氏给的镯子。那香料瞧着不像麝香,也不知道是什么。
江与彬来的时候已到了傍晚。
夕阳的金光映照在大地上,甄嬛看着那个穿着太医顶戴的年轻人逐渐靠近,却禁不住想起温实初来。如今这场景与当年自己刚进碎玉轩时,是多么相像啊。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再怎么追忆,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给格格请安。”
“江大人起来吧,”甄嬛瞧着眼前的年轻人很是稳重,心中也多了几分喜爱,“我心里一直有个疑影儿,烦请江大人替我看看。”
江与彬闻言躬身道:“自当为格格效劳。”
他说罢从月莺手里接过帕子,轻嗅了嗅之后面色微变,反问甄嬛道:“敢问格格从何处得来此物?”
“是伤身之物?”甄嬛的心弦紧绷起来。
江与彬摇摇头,解释道:“此物名为零陵香,常用于治疗心腹恶气和齿痛等症。只是,若妇人居处常辅以零陵香,可致妇人断产。”
果然如此!
甄嬛眸光一闪,没想到富察氏瞧着温柔贤淑,暗地里竟也使这般手段!如今她儿女双全,其余妾室却少有所出,她这么做,难道是想让弘历子嗣凋零吗?
“劳烦江大人前来,只是我想请江大人将此事埋在心里,不要向任何人提起。”甄嬛已经尽力想摆出天真少女的受惊之态,可她在宫中浸润数年,杀伐果决之势已难藏住。
江与彬见眼前的女子神色凌厉,心中一颤,“格格所托,臣必定不会说与外人。”
送走了江与彬,甄嬛正在谋划着如何让弘历与自己见面,就见王府指派的丫头玉心向自己走了过来。
“奴婢有一事想告知主子,”玉心小心翼翼地说着,“江太医是惢心的旧识。”
“惢心?”
玉心点点头,“就是青主子的侍女,她跟江太医是同乡,两人关系颇好。”
还有这样的关系……那看来要想早早把江与彬收服,可能还要从惢心下手。
淅淅沥沥的春雨滴答答响了一夜,敲打在琉璃瓦上,顺着屋檐落下滋润大地,唤醒万物。
“主子,今天雨大,咱们就别赏花了,还是回去吧,省得您着凉。”月莺给甄嬛举着伞,劝道。
甄嬛闻言拒绝道:“回去了也是懒懒地躺着,不如出来走走。”
毕竟弘历一定会经过这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甄嬛看着那几朵垂下头的芍药,“月莺,把伞给我。”
月莺不明所以,伞却已经被甄嬛夺了过去。
“主子!您这样可是会受凉的呀!”眼见着甄嬛把伞移到了花朵的头上,月莺急得用手遮在了她头上。
弘历回来时,只见一纤弱女子立在雨中,纸伞微倾护住娇花,被雨水沾湿的玫粉衣裙与周围青翠的绿色相映成趣,很是惹人怜爱。
是玉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