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章 情为何物困于心
整整六年,她都是和魏朝祈的婚服睡的。
她抱着怀里的大红色婚服,闭上眼睛,泪水一滴一滴滑落,滴在红色布料上,浸湿成一个一个小点。
六年前,她只有十五岁,不明白什么是婚姻嫁娶,只知道那个少年带着好几十箱聘礼出现在他家正厅,和爹爹说了好些话,爹爹开心极了,因为面前的少年是皇上的二皇子,他的母亲可是皇后。
她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了一眼魏朝祈,他生的可真好看,就像画本里的神仙一般,柔软的乌发仅用一根玉簪束着,一条淡蓝色的绸带飘在身后,皮肤白皙如雪,那双好看的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少年该有的青涩。
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吗?
魏朝祈走后,母亲哭闹着不让她嫁,且不说她只有十五岁,尚且还小,就是她乃是巡抚嫡女,配他一个皇子正妃那是足够的,可是魏朝祈下聘的时候,说的是侍妾。
一个侍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嫁过去后便是低贱之身,生的孩子也是低贱之身,虽然魏朝祈并没有侍妾,通房,但是,绝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人家做侍妾的。
母亲觉得魏朝祈看不起她们家。
可父亲却是很认同这门亲事的,他认为魏朝祈前途无量,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天子,就算现在是侍妾,但如果他继位了,念在沈绍依打小就跟着他的情分,多多少少也有个妃位的。
况且,他和魏朝祈是一条线上的,见识到了他的胆识和才略,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依靠 。
沈绍依不顾哭的几近晕厥的母亲,执意要嫁给魏朝祈,她对他一见钟情,也相信父亲的眼光。
嫁过去第一夜,魏朝祈就说了这辈子都不会碰她,不可能让她生下孩子,如果听话,她可以待在自己身边安稳度过一生,享受富贵荣华。
可是,即便碰了她,她也可以喝药,不让自己有孩子的,为什么,为什么新婚之夜也不来自己的房里呢。
她抱着魏朝祈的婚服哭了一宿,回想起在府里的时候嬷嬷教导她该如何伺候皇子,只觉得可笑,根本用不上。
魏朝祈对她,大抵是有感情的吧,就算对只狗,朝夕相处六年,也是有情分在的,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沈绍依离开书房后,魏朝祈便无心政事,回想方才她说的话,回想起那双无辜可怜的眸子,那个少女的脸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己府里的四个侍妾不比乔今言差,可为什么偏偏过去一个月了,还是忘不掉她?
他把桌上的纸揉成团丢向门外,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妓院,她怎么会在妓院,难道自己不留下她,她就堕落到要去出卖自己的身体谋生了?
魏舒路过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一看,忽的笑了出来,纸上写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不由感叹着说“王爷这又是对谁有情了?”
魏朝祈本就怒火中烧,被魏舒这么一激,更加气恼,抽出一把剑,快步走到他面前,没等他反应过来,剑就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吓得他手里的纸都掉在了地上。
魏舒拼命求饶,可魏朝祈哪里管他,只顾着恨恨的瞪着他,冷声说“活着让你不痛快了是不是?”
“不不不,王爷,小的错了,不该编排王爷,只不过王爷,您有没有觉得,您最近很易怒呢?”
“嗯?”魏朝祈的目光凌厉“何时开始的。”
魏舒小心翼翼的挪开剑身,灵活的从他那里挣脱,跳到了他的身后,大声的说“大概是从乔姑娘离开之后,您就这样了,小的也难以幸免!”
说完,他便火速逃离了这里。
是了,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喜怒无常的,是她出现开始。
难道,他还被这样一个小丫头拿捏了不成?可笑。
这个世上只有他能拿捏别人,不可能有人可以拿捏他,绝不可能。
他把剑插回鞘,坐回了书案前,烦闷的翻开一本古籍阅读,才发现,自己先前看过的书页,里面凡是出现乔,今,言这三个字,自己都会拿朱红的墨圈出,有时候他自己都记不住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就是顺手就圈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沦陷进去了?
他不该对不对的人妄用感情,这样只会两败俱伤,他怕乔今言没有家世,往后继位,她没有家族的倚靠,所有的人都会容不下她,到时必定是两面为难。
可,她竟走投无路已经去了妓院,如果自己坐视不理,她岂不是身处万丈深渊?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活这短暂二十多年,竟然一直都被一个情字困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