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温柔的夜

    从乡村小院出来，月亮早已挂在宝石蓝色的夜空中，冷冷清清的月华，在昏黄的街灯照不到的地方，洒下如烟似雾的清辉，为夜色披上了一层轻薄、清凉的羽衣。

    空旷下来的街道，去掉了白日的喧嚣和拥挤，难得的让人放空，心静了下来。

    “打车走吧，太远了。”吴磬想给方舟拦一辆出租车。

    “坐车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夜色！”方舟说着，朝几人挥了挥手，独自一人向南走了，其他几个人家都是在北面。

    “再聚呀！”阳枫喊了声。

    “再说。”方舟没有回头，举起胳膊轻轻挥动了几下。

    他们看着方舟离开的孤独的背影，一时间都静默下来，好一会，才结伴一起向北走，一边留意着是否有出租车过来。

    这晚上是个晴好的天气，除了风有些凉，方舟手插着兜，面无表情的，边走边哼着没有词的歌曲。

    他一点都没有感到孤独寂寞，不愉快的经历，反而让他心平气和了，他忽然就不再难过和自责，别人的看不起，似乎让他抖擞了精神，振作了士气。

    父亲的去世，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是找工作找不到，此刻在他眼中再也算不上什么，可能实际生活远比他想的残酷和复杂，那就认清它，直面它，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血汗，别人的冷言冷语、轻看蔑视，那当做是为他织就的无畏铠甲的金属丝线。

    这些年，他总是在逃避，只要遇到什么困难，如果不能解决，多半轻易就会放弃，与家人的感情是这样，在单位的工作是这样，找工作的过程也是这样，甚至与大梅之间产生分歧了也是这样，他就像一个不知道自己是逃兵的逃兵，看清了这个之后，他反而感到了解脱。

    人的成熟其实不是个漫长的过程，往往只是在一瞬间。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水库的时候，腰间的传呼机响了。

    他掏出传呼机，看到黄色的屏幕上闪亮的几段黑色的文字：方哥，我是杨磊，有个水暖工程，在东方红，特急，缺个技术员，要求能做预算、内业、指导施工，如果能去，明早八点新华书店门口见，待遇面谈。

    如果按照以前的想法，他会担忧这个活计毕竟不长远，干完了它，后面还要怎么办，并不会因为有事可做就变得开心，却会因为后续无事可做而忧心忡忡，如今，他不会了，只要有事可做，总是好事，以后怎么样，他也决定不了，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他站在月光下的水库边上的时候，和上次站在这里，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悲哀是有的，却不再茫然。

    脚下的水，泛着粼粼的波光，涌过来，又退出去，往复循环，周而复始。

    清冷的月光，黑魆魆的水色，交融在一起，呈现出的是一种淡淡的柔和的暖色，轻颤的每一道横的闪亮的波纹，像被拨动的琴弦，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浅吟低唱。

    方舟的眼中，也映着这夜的光芒，如同星星一样的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