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耀目之下
安城最繁华的商贸地标中心——gc大厦，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幽幽地亮起有一束古郁清冷的灯光。隔着三面全景落地窗，整个安城的夜景幽深地铺展在脚下。室内没有雍容多余的铺设，雪白松软的地毯上，摆放着几张矜冷黑亮的沙发、一张线条硬朗的办公桌和陈列着满满书籍的书架，一眼看去，是一派一目了然的整饬精贵。
此时已是午夜一点，大概是开了冷气的缘故，空气里夹着一团团难弭的冰寒。周秘书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视频的筱依墨，又看了看手表，战战诺诺地问，“筱少，要不，我这就去让人把程小姐这些视频删除了？”
半响，筱依墨才放下视频，俊毅的脸上凝满寒冽，他烦躁地解开衣口，露出硬朗性感的颈脖线，然后重重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那双幽萃的眼，轻启薄唇，声音却沉出几分干哑，“不必，这是程末爱的私事，我们不便插手，眼下我正要回上京处理一件事，就安排在下周，你去准备一下。”说出这句话，他的心似乎被钝空几秒，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着，一锤一锤地敲的生疼。
他与她，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翻腾，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结果的，与其到最后作一些毫无意义的挣扎和伤害，还不如趁早划清彼此的楚河界限。
可是，他明明是冷血无情的人，急着想要划清与她的距离，却看到她与另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后，心间突然涌着一股莫名嫉恨和狂怒。
“筱少，你要不再想想其他办法，您这样做，可是把程末爱往死里送啊”周秘书小心地探问。自25岁留学回来，他便进入ht集团，这些年，他一直在筱少身旁鞍前马后，早已谙知他在事业上的果断狠绝和不近人情，却从来猜不透这个霸道强势总裁的个人情感心思。作为ht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年轻且多金的筱少固然有很多美女围绕其中，但那些一眼便看出是些名利上的逢场作戏，在他的六年的职业生涯里，至今还从没见过筱少对任何女人动心过。
不过，他却能看出，筱少对这个未曾公开的未婚妻还是比较上心的，他纵容她一切的无理取闹，任由她偶尔制造的小闹剧，他只是表现得对她冷漠和疏离，却暗暗地为她花费很多心思：这些年他一直在接济一无所有的程家，为的是确保她能生活得体面一些，她爱吃小番茄，他便在南海买下一块地，专门为她种了一地的番茄，无论去哪里出差，他一定给她带当地特色礼物，然后不经意第送给她，他甚至在考虑为她找一个能护她周全的人家这些他从不在她面前提及，他的心思因顾虑太多而显得淡漠和深沉，让人完全捉摸不清。
而程末爱对筱少自是很是倾心，她骨子里本就带着几分叛逆，但在筱依墨身边却是一幅乖巧温顺的模样，像只藏好锋利爪牙的小野猫。小女生的懵懂感情最易一眼便明，更何况，程末爱是那种爱得轰轰烈烈坦坦白白、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对筱少的心意的女孩。
如今，已经在垂死挣扎的程氏，早已把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了程末爱身上。但接下来筱家开启的一番报复，不但会断了这场家族缔结，更是会将程家彻底倾覆。一向视利益比命重的程老太，一定会将所有的矛头转向这个不争气的程氏千金。这场风雨中，无疑是将这个无辜的女孩推向深渊。
所以他才会替程末爱多说这句。
过了许久，筱依墨才缓缓睁开眼来，随手端起一杯散着热气的咖啡，不知是味道不对口，还是周秘书一语戳心的话让人更加烦闷，他眉目更沉，重新放下杯子，淡淡地应，抑着些威怒，“你今天好像多话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他一向不会随意改自己的决定，也没有人敢违抗和质疑他的决定，包括自己最贴近的心腹。
或者是说，再多听一句关于她的恳求，他所有的毅然决然就又会轰然倾覆。
周秘书知道筱少这般语气讲话时，肯定是暴风骤雨的前奏了，但今晚他像是吃了豹子胆一般，一股莫名的英勇就义感达到了巅峰，“筱少，你看这视频，从表情神态到动作，明显是这个男的在故意引诱，依我对程小姐的了解，她绝不是轻浮之人，何况，现在的大学生活本就充满了很多新鲜和复杂”
“你觉得我会在意她？”筱依墨生硬地打断，明明说着肯定式的反问，却是明显失了底气。
周秘书叹了一口气，再次迂回，“董事长一向处事果决，那件事已无任何回旋余地，但那其实与程小姐并无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也是被害者。”
“好了”筱依墨支起手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我现在有些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下礼拜二就回京城把这件事办了，在这之前，你把锦大的资料整理一下给我。”
“锦大，那不是程小姐就读的大学么？”周秘书耷了下脑袋，怯怯地低语，脸上却露着不怀好意地笑。
堂堂ht集团的继承人，怎么会有心思去介入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项目。
嘴上说着要划清界限，但筱少分明是在想方设法地制造机会，然后顺理成章接近程末爱。
“周秘书，你最近是很闲么？”觉察到周秘书脸上那抹幸灾乐祸，筱依墨沉着脸警告，“明早我就要看到资料，所以，今晚你就不必要休息了。”不等对方哀饶，他便伸出手指向门口方向，不给任何挣扎机会。
周秘书绝望万分，英勇挺身的背后，可都是无数血淋淋的惨痛代价。
此时，筱依墨侧脸看向窗外，一张矜贵冷毅的脸落在玻璃窗上，合着室内的光影隐绰重叠起来。顿了顿，他喊住已退在门口的周秘书，“还有，去查一查视频中这个男人。”
周秘书：……
从办公室回到家，筱依墨冲了个凉澡，便躺在床上，一直到2个小时过去，依然无法入睡。他睡眠不好，因此入睡环境要绝对的安静，不容一点杂音。今晚他突然觉得家里格外的空静，于是便想到起来透透风。
夜色浓郁，他驾着车飞驰在空寂的马路上，午夜三更的黑，与一排排清远的路灯辉映出无数惨白的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提着酒瓶勾肩搭背而过，早班的清洁工开始一下一下扫拢路边的树叶，出摊的小贩推着嘎吱作响的三轮一步步艰难前行，粗砺的墙岩上依稀地挂着几只着骨碌碌的野猫。
无论人生多么天翻地覆，这个世界的烟火还是照旧。
那双深不可测眼眸飞快地闪过这些光景，以往，这双眼里只有对名利的审视和洞悉，却从未认真地停驻过身边的这些烟火碎片。
前面的路或笔直地延伸，或歪扭着盘错，明明每一条都清晰可见，但他却只能漫无目的往前开，好似有东西在心中横冲直撞，一下一下，轻易地让人失了方向。
不知不觉，车子停在了花篱江边。来安城快三年了，他还从没来花篱看过烟花，平日里事务繁忙，加上本就孤傲冷敛，他一向不屑这些花里胡哨的故弄玄虚，可是今晚，他突然很想和她来这里看一场烟火。
他打开车门下车透透气，身子斜倚在车边，似是寻思了很久，他才点燃一支烟，眯着眼，在一边袅绕中看着夜色下江面上泛起的点点星光。“花篱江的烟花很美”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程末爱的话，那时她仰着那张俏皮羞涩的脸，满心期待着他回应她：我们一起去看吧。
可是，他却以一句“我不爱你”狠狠地斩断她所有的幻想和期许。
他静静地吐出一圈烟，眼中卷着深深的倦意。只得无力地重重靠着车身，脸上却一点点舒展开来，那幅未及幻想的画面，由他来继续完成吧——夜幕如盖，那一簇簇炸裂在漆黑上空的美，短暂而热烈，耀眼得让人热泪盈眶。
耀目之下，他拥着她，江风吹起她的发，她轻轻地笑，眼里落满星河般的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