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向北
狭隘的房间内，四方的小桌，少年坐在桌前，任由角落两台白炽灯打在脸上。
在自己的对面是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四十出头的年纪，戴蓝色口罩。
男人放下手中的刊物，用黄皮纸包裹着封面。
房间寂静的很，少年挪动两下屁股，木凳都会放出“刺啦”声，格外刺耳。
江城第三人民医院，在精神管控方面最为权威，简称江城第一精神病院。
“我叫林向北。”
少年率先开口，低垂着脑袋，眼角微眯，显然是无法适应白炽灯光。
“你完全丧失了一年的记忆，在医院的第二年才慢慢好转。”
“对于造成失去记忆的诱因还记得吗？”男人说话声音很有亲和力，让人想要不自觉的去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黑色的海，摇曳的巨大船帆，海面被迷雾包裹着，巨船之上总是传来小孩和女人的哭喊。”
“就像是在海面行驶的监牢。”
“灿金色的天空探下巨大的手掌，却被什么东西直接截断落入黑海之中，被深渊吞噬。”
看着林向北认真的脸，胡医生也是颇感无奈，这种状况即便是在档案中并未曾记载。
自己也并非是第一次听到林向北的报告，每一月的检查，对方的报告也是陆陆续续补充完整的。
记事本的最前一页写着关于林向北的简介，“疑似天赋者。”
而在对方初始的报告，只有寥寥四字。
“章鱼船长。”
也是找了不少资料，当时那连续数周的高强度工作，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直到找到林向北的家里，从对方姨母中才得知。
“向北当时在看动画片，好像叫做章鱼船长的冒险。”
“可突然就有了抽搐的迹象，再次睁眼时已经不认识我们了。”
“只是惊叫了一声，好大的章鱼，出现在他眼中的所有人都变成了章鱼。”
“林向北很喜欢看这个动画片吗？”男人发问。
“并没有，向北这孩子最让人省心，倒是我这不成器的小女儿爱看这些。”
“总是拉着她哥哥陪着她一起看，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说着女人的泪水不要钱的往下掉，后面牵着的小女孩儿也跟着嚎啕大哭。
“都怪我非要哥哥陪我看章鱼船长的冒险，哥哥不认识我了！”
努力工作的黑眼圈，好像是在嘲笑自己数周的调查一般。
回想起这一段，让人愈发的头疼。
“我又想起来了。”似乎是男人带来的影响还未褪去，林向北蓦然抬头，漆黑的眸子像是要将房间的光线全部吞噬一般。
“又想起了什么？”
“我并没能在船上！”林向北的话斩钉截铁，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一般。
“哦，对，是这样的，可真厉害呢。”
显然是让人提不起兴趣的东西。
“我不在船上，怎么会看到呢？胡医生。”
少年再次垂下了脑袋，对于没能帮上忙感到有些内疚。
胡医生也有些累了，想要唤醒林向北，退出催眠暗示。
“对了，我在海下。”
“是黑海，是巨船，旗帜上画着八爪鱼的图腾。”
“那条八爪鱼是想要抓我上船的。”林向北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随后脑袋也清醒过来。
胡医师放下手中手中的书，还是有些惊讶，对方居然自己挣脱了“暗示”，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可瞧着林向北的状态，也明白不能继续下去了。
将两台白炽灯的方向朝着另一边儿转动了几分。
胡医生这才指向放在自己桌前的东西。
“选哪个。”
一百元现金还有一个苹果。
林向北探长身子，将那个苹果捞到自己胸前，随手擦了两下就放在嘴里。
“老胡，烦不烦。”
“又拿这东西出来试探人，你瞧这旧的，这一百元老演员了吧？也不整点儿新奇的东西。”
每次催眠结束之后，都要问这么一个蠢问题，搞得自己精神还是有问题一样。
林向北砸吧两下，将果皮吐在地上。
“下次别拿烂苹果出来，简直是在践踏人权！”
对于少年的抗议，中年男人显然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懒散的打个哈欠。
对病人的考察也是身为医生的职责，烂苹果也是情非得已。
这小子蔫坏的很，一开始还老实些，随着问诊的次数多了，老演员钞票还能强行要的回来。
苹果则是直接被这小子扔进了肚子。
每次回去还要与同床的病友炫耀，“知道这苹果哪儿来的不？老胡给我开的小灶。”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林向北这般清醒的，完全联想不到这苹果会是最后的问题。
奈何这混小子在病人中也颇有几分威信，每次换人问诊时都会因为苹果一事吵闹。
这群人相信林向北，却不相信医生。
导致自己的同僚已经抱怨许久了。
对于在苹果与钞票之间的选择题，胡医生对自己的“暗示”也是颇有微词的，现在还要被这家伙调侃。
日子属实不是人过的。
要不是因为医院的待遇不错，自己早撂挑子走人了，尤其是以林向北为首的一批人，最是难打交道。
这已经是林向北入院的第四个年头，不知不觉成为了院中的老人。
“下一个！”
胡医生甩甩手，示意林向北滚出去。
“什么态度！”
趁着对方还没有发火，还是麻溜的出了屋子，医生在这地方还是有些权利的。
虽然不能真把自己怎么样，却能左右自己每天要干的事。
强制征兵！
而对于每天医院安排的工作完成不了的人，则会克扣当日的伙食。
直接不见荤腥！
相当了不得。
将苹果烂掉的地方咬掉，外边儿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候胡医生的问诊。
“林哥。”
脑子还带着几分清醒的病人纷纷低头，冲着林向北喊了一句。
胡医生知识有限，只能处理这些症状较轻的病人，而在这批人里，林向北自然而然的混成了老大。
这样的列队欢迎，护士们早已经是见怪不怪，有几个漂亮的小姑娘还会给一个好看的白眼。
“大壮出列！”
“到！”
队伍尾巴挤出的大汉屁颠屁颠的跑出来。
“林哥。”
“去将笑话你大哥那姑娘的裙子掀咯！”
“是！”
“啊！！！！”
“有流氓啊！胡医生，你快看他！”
俩小姑娘连忙跑到胡医生的小房间前一个劲儿的拍门，一副要哭的样子。
“林向北，你又闹哪样啊！”
里边儿探出一颗愤怒的脑袋，左右看了一眼，林向北早躲在了大壮的屁股后边儿。
“林哥，什么叫做掀裙子啊？”
林向北翻个白眼,“小屁孩儿不该问的别问！”
“哦。”
“表现不错，林哥这苹果就奖给你了。”林向北又将手上的苹果啃了一口递过去。
“当真！？”
“谢谢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