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五十四
孟佩声无意当别人的消遣，文化圈儿里有不少人给他发消息问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跟段桂庭在一起了。
两人都是公众人物，孟佩声是出圈儿的那个，段桂庭虽然不露于人前，但段氏那么大的体量摆在那里，地位自不用说，懂的都懂。
他看着，只觉得荒谬。
好事者抓着几张照片胡言乱语一通博取关注，吃瓜者一拥而上只图看一场热闹，或许他们都不关注事实真相，要的就是茶余饭后消磨时间的谈资。
段桂庭的电话打过来，说已经让人去处理了，让他不用担心，孟佩声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对舆论中的某一类言论耿耿于怀。
他可以接受别人说他，怎么说都行。
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利用别人的感情，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都没关系，但不能说何厌之，疯子，傻子，有病，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诋毁。
被他放在心底最深处，不敢想、不敢碰、只能远远关注着、守望着的人，怎么能被那么多人用那样狠毒的言辞去攻击、去污蔑？
他打开自己的社交账号，手指悬在键盘上，有些事情何厌之可能不在意，可他不想就这么让别人误会，以前他还在想他的少年有多好他知道就行了，但现在……他不想让明珠蒙尘。
只是这时候，一通电话打进来，来电界面占据了整个屏幕，孟佩声的手指颤了下，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这个时候联系他干什么？
是质问他，还是指责他？
孟佩声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何厌之好像不知道他们曾经结过婚？！！舆论闹成这样，对方不会不知道，他们曾经想瞒住的到现在也瞒不住了吧。
他该怎么解释？
何厌之会接受他的隐瞒，会原谅他的欺骗吗，他们还能做朋友吗？
都是未知数。
孟佩声犹豫着，那边的人却很耐心，在第一次没接后又打了第二次，直到第三次他才接起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要见你。”
“……做什么？”
“有话跟你说，你在哪儿？”
孟佩声沉默了会儿，“老香坊。”
挂了电话，他反而坦然了，不管何厌之要跟他说什么，他听着就是，就算要质问他，要骂他都没关系，是他自己该受的，最好的结果是他们还能做朋友。
再或者，何厌之根本一点不关心网络呢？
手机对何厌之来说只是一个接打电话和发消息的工具而已，对方用的电脑和系统裴以忻两年前就动了手脚，不管是家里的还是研究院的，就算上网查阅资料，也不会出现任何两人同时出现的信息。
他是不是还能自欺欺人地继续维持这段岌岌可危、对何厌之来说或许可有可无的关系呢？
等对方来、就知道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一分一秒都被无限度拉长，然而又很快，孟佩声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看见何厌之的时候还有些愣怔。
何厌之的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冷白，染着点凛冬的寒气，面无表情的，僵冷的，开口却不是质问，而是——“你跟段桂庭的事我知道，不用担心，舆论不难处理。”
孟佩声张了张嘴，对方的话实在是意料之外，“为什么？”
何厌之却很平静，“我们是朋友，帮你是应该的。”
孟佩声哑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攥紧手指，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何厌之，“我们以前……”
“我不记得，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孟佩声心里不知为什么涌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失望来，紧张地追问，“网上那么多消息你没看到吗？”
“看了，”何厌之神色淡然，“段桂庭城府深，跟他在一起你要小心，但不管他是谁，都不是往你身上泼脏水的理由。”
孟佩声的声音有明显的颤抖，“那……你呢？”
何厌之看着孟佩声的眼睛，“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因为这样的无稽之谈就跟你绝交。”
孟佩声的手一下松了，何厌之会错了意，却回答对了问题，对方看样子确实不知道他们曾经结过婚的事情。
见孟佩声有些愣，何厌之补充道：“以忻跟我说的，舆论他会帮忙处理。”
孟佩声点点头，这就说得通。
裴以忻直接说了，倒是避免了何厌之自己去查，这人对八卦一类的东西兴致缺缺，又信任自己弟弟，应该是不会再去查的。
孟佩声放下心来，心底却有隐隐的失落一闪而过，快得他根本抓不住。
何厌之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门口有人，定睛一看认出来那正是舆论的另一位男主角段桂庭，他敛了下眉眼，“我先走了。”
孟佩声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段桂庭笑眯眯地拦住了何厌之，“我才刚来何教授就要走啊，一起坐下聊聊？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新闻的事？”
何厌之没给段桂庭正眼，“我的话说完了。”
“是么，你不打算跟我说点儿什么？比如——让我离他远一些？”
“我和他是朋友，我没有这个资格，你很好，和他在一起也很好。”
段桂庭有些意外，没管孟佩声阻止的目光，继续道：“你真甘心和他做朋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何厌之脸色越发冷淡，“让开。”
段桂庭的眼神在孟佩声跟何厌之身上转了一圈，让开了门，等何厌之离开，才略带玩味地看向孟佩声，“你真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将孟佩声问住了，他刚相信段桂庭的话，这么问又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
孟佩声皱起眉头，有很多地方都不对劲，但是身在棋局之中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他最近越来越难集中注意力，一长时间想东西就头疼、心慌，安眠药的后遗症他很清楚，却不得不依赖安眠药来维持基础的睡眠。
他知道有东西不对，却好像借由这样糟糕的精神状态在下意识逃避一样。
段桂庭没有坐下，看着孟佩声越发瘦削的面颊，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佩声一直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最近倒是变得迟钝了些。他、急了。”
孟佩声看着段桂庭，声线毫无起伏，“有些事情我确实看不清楚，想不明白，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段总，我现在只想问一件事，通过利用我……你的目的达到了吗？”
段桂庭微怔，缓缓笑道：“看来你还是很聪明的，不过在涉及到自己的感情时，只缘身在此山中而已。”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段桂庭笑笑，并不说话。
孟佩声也不介意，“我自认跟段总还算投缘，虽然你一开始选择跟我合作就带着目的，我猜……是因为裴以忻。”
段桂庭唇边的笑意深了些，眼神却沉下来，“是我小瞧你了。”
“你不会在乎这些，就算被我知道了又怎样，”孟佩声的笑容添了些苦涩进去，“不过你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我和……厌之最多是朋友，就算裴总因为厌之的缘故跟我有些来往，我依然想不出来你们之间有什么过去，更帮不上忙。”
段桂庭可不觉得孟佩声没帮上忙，“谦虚了。这些事情可以稍后再说，当下先顾好你自己吧，你现在这样，某人嘴上不说、只怕心里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说完，他没有多待，没等孟佩声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离开了，话说七八分，对聪明人来讲足够了，虽然对方最近的智商……堪忧。
孟佩声倒出盖碗里泡久的普洱，凉透的浓茶涩得蜇嗓子，他却无知无觉，仿若喝的白开水。
他不是听不出段桂庭话里有话，另有所指，但思前想后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漏掉了什么，明知不对劲却找不到头绪。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打算，走一步是一步吧。
段桂庭没有把车开进来，穿过巷子时又刻意放慢了脚步，在巷子中段停了下来，慢慢转身，三米远外站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昏暗的冬日，愈加昏暗的巷子，映衬得那一双遮在昏暗中的眼睛更加熠熠生辉。
段桂庭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问道：“藏不住了？”
裴以忻没回答，只盯着眼前人看了两分钟，然后目光忽得从冰冷淡漠变得锐利起来，像是锁定猎物、静静观察后出手的瞬间——
他几步上前，一把掐住段桂庭的脖子将人按在了旁边的墙上。
裴以忻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玩够了吗？”
段桂庭眼角眉梢依旧含着笑意，就好像被掐着脖子的人不是他一样，“你觉得我是在玩儿？恰恰相反，我很认真，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是我的作风。”
裴以忻手上用的力气大了些，手掌下对方跳动的颈动脉一下一下，仿佛震动着他的心脏，战栗的，戒备的，想征服，想占有，却不愿就此沉沦。
他压低了声音，“我最恶心你这副对着谁都笑眯眯的样子。”
微微的窒息感在让段桂庭感受到威胁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让他兴奋，“是么，原来以忻对我还有这种占有欲啊。”
“……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