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糟糕的大年初一（二）
“什么嘛，原来就是个电话亭啊？竟然还是用拨号这么老土的方式。”
当三人从一个拥挤的蓝灰色电话亭里走出来的时候。格辛一脸的嫌弃，她那张并不讨喜的小脸上露出一副想要宰人的表情。
“我这辈子长这么大都没有和别人贴的这么近！真不知道是哪个愚蠢的家伙做了这么反人类的设计。”格辛抱怨着却抑制不住她那双狭长的眼睛，她来回扫视着面前的一切，带着好奇又带着倨傲的嗤之以鼻，随后她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满是向往与崇敬的神情。
尹麟低头看了看格辛，心里嘀咕道你要不是凑我那么近想要偷我的钱，我才不会将热可可洒在你那件衣服上，现在竟然还敢说没有贴人这么近过。但是抬头间他忽然看见熟悉的街角，熟悉的建筑，甚至熟悉的空气味道，他不由得说出：“这是，这里是正光路啊。”
“对，没错，这里就逆光巷子的正上方。”michelle刚回答尹麟的话就忍不住的大声提醒已经自顾自地走在前面的格辛，“喂，麻烦把你那兜帽带好！”
“怎么了嘛！？这里鬼影都没一个!”格辛猛的回身不满的冲着michelle大喊，显然她正打算找一个对象把刚才被挤到脸的邪火发泄出去。
“我是想提醒你要下雨了。”michelle竟然主动避开了与这个长相怪异、性格乖戾的小姑娘发生摩擦。
michelle没再理会那个试图继续发泄情绪的格辛，转头对着尹麟说：“你不是之前好奇怎么一个人去逆光巷子吗？呐，这就是咯。看见那个老式电话亭了吗？拨打147246转4就可以了。记得做提肛运动，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啊。”
michelle快走几步，挥手让尹麟赶上前面那个东张西望的小女孩。
“这太神奇了，我看那个电话亭是三大运行商之一啊。”尹麟回身望向那个老旧且平平无奇的电话亭上方正是三大通信运营商之一的标志。
“显而易见，知道地下城存在的人并不只是你和我而已。”michelle无所谓的将披肩往肩膀上理了理，像是怕快要落下的雨水滴到她裸露在外的肩颈。
“我从来没想过正光路下面会存在一个集市。”尹麟加快两步，但看样子并不想追上格辛，保留了与她两三米的距离。
尹麟知道michelle应该已经知道这孩子什么来历，既然michelle都不想招惹这个小女孩，尹麟自然也没蠢到会想要靠得太近。
“是啊，你没想到事情多着呢，我也没想到会被这个小鬼头缠上。”michelle翻了翻白眼，中指顺势将巨大的墨镜从鼻梁上摘下，弹指间黑超在她的指缝中凭空消失。
“那别的地方多吗？我的意思是像这样的传送门多吗？”尹麟回头望向走在最后的michelle。
“不多，毕竟建造一个像样的地下集市要花费不少时间、金钱和精力，除了需要考虑什么地质、什么城市的下方适合建造集市。更需要动用一些关系，虽然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百分百是不会为大众所公示，但你要知道越是隐秘就越难以打理。其中的千丝万缕是地心城那三家寡头无数年的沉淀，也是地表世界为数不多掌权者的底蕴。他们称之为私域关系。”
尹麟边走边轻轻的点了点头，他能理解michelle所说的，但是又不是那么完全的理解，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快速的追问道：“那群被格辛打发走的人是什么人呢？”
“一群可怜的克隆人。”
“克隆人？”尹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这项技术虽说在1996年克隆羊多莉出生后被世人所熟知，但是这项技术并没有通过法案被允许运用到人类身体上。
“是啊，你也看到了他们脖子上那串字母开头的数字对吗？”
“嗯，我又看到。”
“那串他们引以为豪的数字纹身，开头的字母是寇铂生化研究所得代号，而数字是他们被克隆出来得日期，他们还以为那是他们的工号呢，其实不过是他们的生产日期。”michelle没有了与那些人对峙时的愤怒反而多了一丝怜悯。
“实际上，我之所以在和他们对峙时说他们连本体都忘记了，是因为他们大多数曾是地表世界的贫民，在一次偶发机缘下得知关于地下城的信息。为了谋求一条生路而甘愿放弃地表的生活投奔于地下城，但凡在地表还有所生计的人我想都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michelle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他们好像很仇视我们，我是说我们这样的异人。他们是这样叫我的。”尹麟见michelle情绪有些低落，脚步走得更慢了。
“是啊，毕竟他们也都曾是想要成为我们的人啊。”michelle感慨道。
“成为异人？”尹麟更加的好奇，看来他要了解的还有很多，越来越多的问题伴随着他的深入与改变而接踵而至。
“嗯，他们得知地下城信息的那次偶发机缘来自于地心城的一个实验。”
“什么实验？”
“异人专项研究。”michelle沉默的闭上了眼睛，那痛苦的表情像是正被巨大的痛楚吞噬。
半晌天空的雨滴开始加剧，michelle睁开眼睛边走边继续说：“那些克隆人嘴里所说的异人多半是指通过异人专项研究成为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就像我一样。”
尹麟诧异的看向michelle，michelle再次停住了话头像是极力在平复着情绪，稍后她再次开口：“但是异人的范畴并不是这么狭隘的，就像皮尔思，她是天生的。”
“所以只要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都可以称为异人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实验呢？”
“据说那时地下城的居民居住于地表，是地球的原住民，他们全都拥有神力。只是后来他们不知是触犯了什么规则被上天抛弃，不仅被惩罚无法再见穹顶，也被剥夺了神力。但是欲望本性它存在于每一个群体，一旦窥伺过神迹哪里还甘心屈于地底，日复一日的野心让他们逐渐违背伦理。”
“michelle你说你的能力是来自这项实验，那我呢？我也算吧？”
“我想算吧，但你很幸运，并没有经历那个邪恶的实验，那是酷刑。不会有人在亲眼见证过后还想再去尝试。但是我并没有办法向你保证，你从我这里得到能力就一定没有问题，因为我连自己都没有办法保证是否会变异，这也是那晚鲍楽宝和你说起你将面对意想不到的危险之一。”michelle说着话的时候将她的那双涂了指甲油的手插进了裘皮口袋里。
这会轮到尹麟沉默了，他还未从之前的欣喜、紧张的情绪里出来，这会被michelle一盆冷水浇了彻底。
“我很抱歉，这会才和你说起这些，因为我也曾一度希望你会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可是就在不久前当我凝视你的眼睛我知道你也没有逃过宿命，我很抱歉，让你成了和我一样的异人。”michelle再次向尹麟道歉，这一次没有戏虐，是对等关系。
走了很久，雨渐渐的变得更大了一些，从尹麟短寸的发丛里流过他的面颊流进他的脖颈。
“没有关系，我和你一起。”
天空再次暗了下来，一声不讨喜的童音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
“喂，臭女人，别唧唧歪歪的躲在我身后了，我知道你在说我的坏话，我饿了。”辛格看着路边公交车站上的一块广告牌满脸期待与好奇的说：“吃这个怎么样？”
“你饿了干我屁事，你还没有还我那一枚金纳通。”michelle感觉自己像是真的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一样，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刚要表现出来，便被她极速的掩藏起。
“你们把我带出来的啊，你们不得对我负责？”格辛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
“格辛，你要求我们做的我们已经做到了，你得还michelle钱，然后我们就分开走！”尹麟也已经没有办法忍受这个莫名其妙又得寸进尺的小女孩了。
“你也还没带我去你们学校的纪念品店。”格辛指了指自己袖子上的那一块突兀的斑渍。
“不是，你没完了是吗？”尹麟平时温温吞吞但即使再好脾气的人，也不能被一个屁大点的小孩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
“行吧，就吃那个。”就在尹麟情绪再次有些上头，michelle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所以说穷鬼就不要说话！你没有发言权。”格辛龇起尖牙刻薄的说。
“michelle!”尹麟不敢相信的看向michelle。
正当尹麟对于michelle这种模棱两可、摇摆不定的态度感到大为不解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白晓辉的电话。
“喂，白哥。”
“你在哪？快点回来吧，尹爸他······”白晓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我爸他没事吧？”尹麟焦急的询问，那种无意识下的担心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得到。
“他没事，他说他丢了一台奔驰车。”白晓辉完全没有料到尹麟会是这样的反应。
“啊，额，车······”尹麟感觉那枚射出去的子弹终于在几天后击中他的脑壳，他脑瓜子一下嗡嗡作响。
“喂，小麟子你在听吗？还在吗？”白晓辉听见尹麟回答断断续续，以为又是信号不好冲着手机的话筒大声的询问着。
“我在，我在，我一会就回去。你让尹川海好好待着。我知道车子的事。”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michelle，我要······”
“听见了，你那个文质彬彬的哥哥声音那么大，聋子都听得见。回去吧，我带这小鬼去吃饭。”michelle掏了掏耳朵凑近尹麟的耳边。
“老娘的钱可不是那么容易偷的。”
“额~好。”听着她在耳朵边阴恻恻的说，尹麟不自觉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尹麟就知道这个女人没那么好脾气，模棱两可的态度指不定憋着什么心思。
但奇怪的很，只有这样强势又狡黠的michelle，尹麟才觉得是真正的她自己。
当尹麟顶着大雨推开出租屋的房门看见家里一片昏暗，他依稀可以看出三个人正坐在那里相视无言，他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在被殴打时护住了脸部和要害，此时房间内昏暗的光线下他们三人应该不会有所察觉。
“嘿，怎么了各位,家里的灯咋又灭了呢。”尹麟率先开口，语气里有种心虚而伪装出来的兴奋。
“怎么样？与狐狸精的约会还不错吧？”文夏不咸不淡的问。
“哎呀，不要这么说michelle啦，她只是······只是有些，有时候有些，嗯·····”这会尹麟竟然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词来替michelle辩解，她确实是一个好看得不会受到同性待见的强势女人。但尹麟知道她不是个坏女人，下意识地想要帮她辩白一下。
“好啦，我逗你玩的，也算是给你出去玩了一天小小的惩罚。不过你最好快点和尹叔叔说说，你不是说你知道他那台车去哪了嘛？他在那里已经自我折磨好一会了。”
“尹麟啊，你知道爸爸的车子去哪了？”尹川海开口问道，昏暗的房间里他的声音都黯淡了，完全不似之前带着男性魅力的嗓音。
“额，嗯，是，对。”
“哎呀，小麟子，你就不要支支吾吾的了，尹爸都急得不像他了啊，哈哈哈。”白晓辉一边打趣缓解气氛一边催促尹麟。
“啊！是的，尹川海，你不是说你要给我付学费，还要给我生活费来着，就把那台车抵给鲍楽宝了。就是我现在准备去上班的那家公司的老板。”尹麟慌忙之间硬是想到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理由。
“啊？！”
“啊？”
尹川海和白晓辉同时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我真的这么做的了？我怎么啥也不记得啊？你老板那么土豪的车都有，能看得上我那台？”尹川海不敢置信。
“嗯！你确实这么做了。”尹麟坚定的点了点头，虽然房间内很暗尹麟不确定尹川海是否可以看见他点头的动作，但是他依旧用力的点了点头，以增加自己谎言的可信度。
“为···为什么？我为什么那么做？”尹川海依旧不敢相信结结巴巴的询问。
“我哪知道，你良心发现吧。”尹麟耸耸肩膀，走到文夏身边坐下，他的心脏跳动的有些厉害他不想被尹川海和白晓辉发现。
“不应该啊，那车里有我要给你的东西的啊。喂，儿子，你记得和你老板说啊，必须得和他要回车里的唱片，还有笔记本。那是你爹我要给你的。”尹川海再次用手拍了拍额头，发出清脆的声音，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颓，但透露着认真。
“小麟子，你那个老板不会是收了尹爸的车才同意你去工作的吧？那你还是别去那里工作了，这公司一看就不正规啊。”白晓辉也提出自己的疑问。
“对啊，那他有说给多少钱你啊？我那台车可是值不少钱的。”尹川海语气中依旧带着困惑，只不过这会期待的程度占了更多。
“啊，我老板说可以一直承担我读完大学的。白哥，没有啦，我是内推进去的。那个地方还行，呐，他去过咯。”尹麟慌乱的应答，手指向尹川海。
“才这么点啊？！好啊，亏我觉得那个叫什么来着的老头是个不错的有钱人，敢情他的钱都是坑蒙拐骗的来的啊。”尹川海立马不乐意了，完全没再关注白晓辉提出那公司正不正规的问题。
“还有研究生，如果我考得上的话。”尹麟已经不管不顾的胡诌了，他这会才真正意识到别人常说的那句一个谎言背后会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
“叮咚~”就在三人还在争论着的时候，门铃响了。
“谁啊？不会又是你那个漂亮的女朋友吧？”尹川海忽而变脸，一本正经的坐直身子。
“尹叔叔，别期待啦，是我叫来的物业。咱们这大过年的怎么可能真摸黑过啊。”文夏站起身故意抓了一把身边尹麟的胳膊，借着黑暗凑在他的耳朵边轻声说：“你啊，说谎的技术还得加强。”说完便走向门边给物业开门了。
狭小的房间里再次亮起灯，众人脸上都浮现出舒缓的笑容，一天的疲惫也在这温暖的灯光中消退了不少。
“文夏，你厉害啊，我都说破了嘴皮人家都不肯来帮忙维修，你竟然一下子把人给叫过来了。”
“知道家里有个女人的重要性了吧？”尹川海不适时宜的插了一句。
“白哥，我只是有次无意间加了那个物业的视讯，平日也是礼貌打招呼的，外加上尹叔叔说的那样，我是个女的好说话呀。”文夏深不可测的笑了。
白晓辉放松的依靠在自己的床上，伸了伸胳膊，舒展自己身体的同时大声呼喊了一句：“就让这糟糕的大年初一快点过去吧！”
猛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四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