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四川春旱
山路不好走，云贵川的山路更难走。毕节这头是雨夹雪，山路湿滑，车队仿佛是一队忍者神龟，全车队的人都郁闷不已。
总算过了赤水河，到了四川境内，路好走多了，可是轮到赵诚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宿营的时候，和房东一家摆龙门阵，他们说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就没怎么下午下雪。房东的老父亲七十多岁了，他很笃定的告诉赵诚，今年必有大旱，闹不好会比民国二十六年和二十七年死的人更多。
抗战前一年四川有大旱？没听说过啊！
李有财看出了老赵的疑问：“这民国哪年哪月离的了洪水旱灾？哪年不饿死个上百万人？你老大是在上海长大的，国内的粮食运不上去，还有外国大轮船运来的洋米洋面。哪能饿着你啊！”
房东家的老父亲也笑笑：“年年有旱涝，轻重不同而已。二十五年春和今年一样，年前没下雪，年后没有雨。先是野菜，后是草根、树皮，最后连树叶子吃干净了。我们这里靠着赤水河，地里多少还有些收成。那些山里的人家只能吃白善泥，那个东西哦，吃下去就屙不出来，过不了几天就涨死了。明知道吃了就会死，居然还为抢那个白善泥打出了人命，死了好几十个。秋天的时候，能下肚的东西吃完了，就开始吃人，先是吃死人，然后是吃活人，在后来有人连家里的老婆孩子都杀来吃……那个惨呦！”
李有财：“女人和小孩的肉六毛一斤，男人和老人的四毛。活杀的人肉贵一些，从死人身上割下来的便宜些。大前年，我连里就有个四川兵，他老子娘饿死了，尸首上的肉就被人家割了个精光，屋里的女人孩子也被人家杀了卖肉。这小子得了信，在部队偷了挺捷克式就跑回家，一个连杀了二十几个人。宪兵找着他的时候，他早就在他爹娘坟前头拉了手榴弹。”
赵诚沉默了，一个人呆坐了大半夜。天亮以后，就让人给于璐打了电报，马上从美国的股市里套现一笔钱。买拖拉机、买抗旱的设备、买种子化肥，赶快从滇越铁路弄到昆明，然后转运内地，汽油也是越多越好，天知道能起多大作用，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后世的那帮历史学家很奇怪，民国这么多大饥荒，为什么只记得河南42年的那场旱灾？难道就是因为这场旱灾被拍成了电影，就因为那场旱灾被美国杂志报道过吗？还是因为只有外国佬关注的事情，才是大事？！
大部队在重庆境内修整一天，车辆跑了一千多公里山路，得做一次检查保养。
赵诚和来接货的刘富贵关起门来谈了半天，除了对欧洲局势的判断，就是对四川地区旱灾的一些安排。
曹二宝又收到了电报，赵诚给他的任务很简单，但是操作起来非常有难度：租地，越多越好；从流民里雇人手，修灌溉渠、种地，越快越好；五十万美元专款，马上汇到陕州，全部花掉，不用节省。
这次曹二爷真是弄不懂了，什么意思？挖着金山啦？！家里的地整整十五万亩，就算今年收成再不好，攒个两三千万斤粮食还不在话下。赵老大这是准备改行当地主了？
开会，家里的老弟兄都被喊了过来，研究一下电报，看看怎么安排。弟兄们大眼瞪小眼，互相瞅了半天，反正有的是钱，还严令要花出去，那就干呗。就算赵老大想过一把当大地主的瘾，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折腾光了家底咱们再攒。弟兄们手里有枪有炮，不比南京那时候强多啦！
曹二宝眯缝着眼，没吭气，安静的听着老哥几个议论。也是，几天安身日子一过，倒是把胆子过小了。哥几个能从南京城或者出来就是造化，突围的时候，谁能想到有今天这个场面。
“干！”曹二宝猛的睁开眼：“赵老大下了军令，就是刀山火海老子们也要闯！”
“命令！炮兵营长周有福留守陕县本部，负责新兵训练；一营长马猛子负责渑池、卢氏县的农场；二营长熊四海负责义马、灵宝县的农场；三营长李顺德即刻带上人手去登封、许昌一代招募人手。老子亲自去跑关系，一定要洛宁、新安、栾川一带再拿下一批农场。所有人手今天下午就出发。”
去年家里大约还剩下三百万斤粮食，加上陆陆续续买的，估计有四百五十万斤出头。家里的弟兄加上家属，留足一百二十万斤就行。剩下的那些粮食，足够三万人手吃到夏收。大家伙觉得不放心，万一要是召开的人多，那就够呛了。重庆那头每个月都会寄十万块法币过来，除去军饷和开销，大概还有二十万不到，曹二宝从公款里又提了五万美元出来，分派人去买牲口、农具和种子。钱放在银行里也没多少利息，不花掉只能便宜银行那帮子人。
命令很快被传达了各个连队，农场里忙碌起来。要出门的弟兄在收拾行装和武器弹药，女人们在厨房忙着烙大饼、煮咸肉，准备中午的吃食。
马棚里的马也全被牵了出来，换马掌、上鞍子，打保安二团缴获了一百多匹，曹二宝让人又收购一批，总数大概在三百挂零，这回可派上大用场了。弟兄们吃饭之前给自己的马喂了些精料，有几个家伙还偷偷给马槽里加了鸡蛋和大饼，四五百里的路程要是靠脚走可就遭罪了，伺候好这些老伙计。
因为不是出去打仗，弟兄们嘻嘻哈哈闹的挺热烈。十五万亩地还不够，咱们这赵老大得有多阔气，就冲着那耕地用的拖拉机，他家里肯定不比开银行的钱少。
吃过中饭，各个营的驻地都响起了鞭炮声，大过年的出远门，放挂鞭炮图个吉利。
“走！”一百多名官兵骑马冲出了大门，在军官们的带领下飞奔而去。
曹二爷坐的是汽车，一起去的还有一个排的卫士，一水的二十响盒子炮，外加掷弹筒轻机枪。没法子，随身带着二十万美元，由不得他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