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只可惜,我没有长大的那一天…
风筝终究还是没有放起来。
暮折。
生于暮春,注定夭折,活不过十岁。
今年,他正好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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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震起滚滚春雷,天光迅速暗淡下去,冰凉的雨丝随风四处飘荡。
温软有些遗憾的关了窗,看着手中好不容易画好的风筝。
“只能等天晴了再去了。”
暮折没说话,只是侧耳听着天边一声又一声的雷鸣,仿佛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尖上。
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也如擂鼓一般,跳的越来越快。
只感觉冥冥之中,有一双眼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而那双眼没有丝毫的感情,如同盯上蛙类的蛇。
他瑟缩了一下,不安的抓住温软的袖子。
温软道:“怎么了?”
暮折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那感觉又凭空消失。
只有背上竖立的寒毛,和残留的冷汗预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住那股莫名其妙的惶然,随便找了个话题。
“我饿了。”
温软不疑有他,站起来顺手点了灯,“也是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她脚步轻盈的往厨房走,暮折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惶恐忽然更甚,下意识的就要追上去。
倏地,一股剧痛从体内翻涌而起,几乎将五脏六腑搅碎。
他脸色“唰”地惨白如纸,勉强靠着椅子,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温软的背影彻底消失,他紧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殷红的血珠从嘴角滑落,分不清是喉中涌上来的,还是仅仅只是咬烂了下唇。
黯淡天光中,他独自在痛苦中煎熬,面前唯有一盏孤灯为伴。
过了好一阵,那疼痛才过去。
而他早已满头大汗。
他控制不住的咳嗽两声,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垂眼看胸前衣襟上盛放的暗红的花。
多年前那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又浮现在面前。
只是三言两语,就断了他这一生。
天命,天命。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默了片刻,暮折面无表情的脱掉染血外袍,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卧房。
厨房中传来阵阵香味,还有女孩哼着的不知名歌谣。
他脚步微微一顿,攥着换下来的衣袍的那只手,一点点收紧,指节发出一点脆响。
只是可惜,自己再也没有长大的那一天了。
“什么味道?”
厨房里,原本正在沉浸式炸鸡腿的温软吸了吸鼻子,眉头一皱。
铁锈味?
家里怎么会有铁锈味?
不对……
应该是——血腥味。
她手一颤,险些拿不稳手中的长筷。
“阿折!”
不详的预感袭来,她扬声叫了一句,没听到任何回应。
温软苍白着脸跑出厨房。
堂屋里坐了两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阿折——”
温软跌跌撞撞的闯进去,看清两人后,喊声戛然而止。
“温姑娘。”
身形魁梧的壮汉站起身打了个招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在门外叫了几声,你没听见,你弟弟来开的门。”
温软的视线落在他缠着绷带的手上,那绷带中还隐隐透着血色。
高高悬起来的一颗心就这么放了下去。
不是暮折,不是。
虚惊一场,她擦了把额头的汗,还是不放心,上前拉了把暮折。
“你没事吧?”
暮折一脸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你是说我不该随便放人进来吗?”
温软敲了敲他的脑袋,“请你停止恶意揣测。”
说完,她端着笑脸去看阿牛。
“阿牛哥手怎么伤了?”
“嗐,一点小伤而已,砍柴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下。”阿牛毫不在意的一挥手,“过几天就好了。”
“那还是要多注意。”温软客套了几句,又问道,“阿牛哥是有什么事吗?”
阿牛笑的憨厚,“你弟弟上学的事我已经和郑夫子说好了,明天一早他跟着村里的孩子直接去学堂就行。。”
“这么快?!”
温软有些惊讶。
想不到阿牛还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她以为至少还要等几天。
“太、太快了吗?”阿牛有点结巴,“那我和郑夫子说说,缓几天?”
“没没没。”温软慌忙摆手,“我没别的意思,明天去也很好。”
阿牛道:“早去早好,省的功课又落下一截。”
“是这个理。”温软摸了摸暮折的头,不放心的嘱咐道,“阿折,咱们说好了的。”
暮折眸子黑漆漆的,很专注很专注的看着她,看的她心里有点毛毛的,生怕他反悔闹脾气。
正担心着,耳边传来他有些低落的声音。
“好,我去。”
温软喜笑颜开,捏了捏他的脸,“我明天送你。”
“不用。”暮折的拒绝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和那群人一起走。”
“唔,也行吧。”
温软想了想,好像这么大人了还得要家长送上学,传出去是挺丢脸的。
她没过多强求,和阿牛又道了谢,顺便热情的邀请他留下来用午饭。
阿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姑娘。”
“嗯?”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
“就是,好像什么糊了的味道。”
温软脸色猛地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来往外跑。
很快,厨房传来一声惨叫。
“我的鸡腿!!!”
堂屋中的阿牛尴尬的讪笑两声,对暮折说道:
“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暮折还在发呆,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阿牛摸摸鼻子,轻手轻脚的走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打雷又下雨,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