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离别
陈平安小心翼翼的收好折扇放在腰间，这才抬头看向两个筷子不停地一老一少。
一个是先生，一个是学生。
陈平安哪里还吃得下饭，也不敢开口说话，就呆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直到菜盘子被清了个一干二净，老秀才打着饱嗝摸了摸肚皮：“东山呐，去把碗碟刷了吧！”
崔东山还真就起身收拾起碗筷来。
“还是我来吧，我看你这一身洁白，别脏了衣衫。”
陈平安赶紧起身，老秀才也没制止。
崔东山却是扶住了陈平安双手，一本正经道：“先生歇着就好，只要学生在，这些脏活累活我来干就好！”
陈平安无奈只能重新坐下，看着崔东山麻利的干活。
没过多久，崔东山就从灶房里走了出来坐到桌前，一脸期待的笑容，先生你快夸我啊！
老秀才神情严肃。
“是你的意思，还是崔巉的意思？”
崔东山赶忙摆手，两个大袖子飘来飘去。
“我跟那个老东西不一样的，我就觉得做陈平安的学生是我的毕生使命！”
老秀才瞪了一眼。
崔东山尴尬一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老东西”好歹也是师祖的弟子啊。
不过老秀才没有揪着不放，继续说道：“你就好好的做学生！”
崔东山小鸡啄米：“必须的必啊！”
一旁的陈平安到现在还是头脑发蒙的状态，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到现在都没读上百卷书，怎么当你的先生啊！”
崔东山正了正色：“学生跟着您，要学的不是书上的东西！”
难道是学拳学剑？陈平安更加疑惑。
“好了好了，陈平安你也别多问，他要学什么是他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陈平安默默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夜里睡觉，崔东山和老秀才每天都在陈平安的家里待着。
两个都像没事儿人一样，老秀才不教，崔东山不问。
夹在中间的陈平安还是继续以前的生活，练剑学拳读书。
直到三月底的一个雨天，老少三人齐齐坐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滴滴答答，各有所思。
“春雨润万物，实在是好啊！”老秀才随口说了一句。
陈平安眼眶有些红，自言自语道：“可是齐先生不在了啊！”
老秀才似乎听见了陈平安的自言自语，但并没有说话，从怀里拿出了两样东西放到了陈平安的膝盖上。
“这是？”陈平安拿起一块玉牌一本文谍面露疑惑。
“这是大骊的无事牌和通关文牒，过几日你就会接到那皇帝的旨意，去往山崖书院求学。”
“那先生您？”
老秀才起身看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缓缓说道：“我还别的事要办，你要照顾好那几个孩子！”
“先生放心！”
这一晚，陈平安做了一大桌子菜，还在酒坊买了一壶最贵的酒。
院里细雨沥沥，屋内烛火摇曳。
老秀才吃的很慢，酒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陈平安给老秀才夹菜，崔东山给老秀才和陈平安夹菜。
都没有说话。
饭而不语是为君子，陈平安记住了，崔东山也记住了。
直到接近午夜，饭菜早就透凉，酒壶也见了底，终是到了离别的时候。
“陈平安，山高，路远，人常在！”
老秀才起身，行至屋檐下，面朝大门缓缓开口。
陈平安取来一把竹伞：“先生，雨大慢行！”
老秀才撑开了伞，没有回头，直接步入雨中朝大门走去。
崔东山早已站到陈平安身后，抱手鞠躬。
待老秀才出了门，崔东山才站直身子，轻声说道：“先生，以后的路，学生陪着您走！”
陈平安转身点头，默默进了卧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枚铜钱。
“拿着吧，讨个彩头！”
先前送了宁姚一枚，如今送崔东山一枚，最后一枚留给自己。
崔东山双手接过铜钱，虽然不知道这枚普通铜钱有什么说法，但是只要是先生给的，那一定是珍贵无比。
“多谢先生！”
陈平安与崔东山坐了许久，直到雨小了，崔东山才起身离去。
如老秀才所言，四月初六这天，龙泉镇府衙的人就带着一位公公来到了陈平安家里宣旨。
陈平安便知道，自己也要离家远行了。
祭拜了爹娘，探望了一些长辈后，初十这天，陈平安背着书箱行囊，来到了镇子出口。
同行的另外几个孩子皆是不舍的跟家人告别，平日里胆大包天的李槐也是泪眼婆娑，朝着李二他们挥手。
“爹，我一定好好读书，给你们考个功名回来！”
“娘，以后多少给爹一些酒钱，等我以后挣了钱，再替爹还给您！”
李宝瓶的奶奶握着李宝瓶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宝瓶你莫要再淘气了，往后给家里写信！”
“放心吧奶奶，有小师叔呢！”
李宝瓶眉眼弯弯，轻抚着奶奶的手，眼睛却是看着不远处的陈平安。
林守一似乎是没有家人相送，站在陈平安身旁静静等着。
人群里倒是没看见崔东山的影子。
直到朝阳明媚，几个孩子才出了镇子，正式踏上旅程。
当然，朝廷是派了两位护卫的，只是两个汉子都是沉默寡言。
路途遥远，需要翻山跨河，所以一行人皆是徒步前行。
护卫背着物资盘缠，几个孩子也都是背负书箱，行囊满身。
身披朝阳，往南而去。
刚出镇子的李槐，跑的贼快，身上行囊摇摇晃晃。
“第一次出远门呢，陈平安，你开心不？”
“叫小师叔！”
李宝瓶在后面追着，一身红衫随风起舞。
“等到了书院我再叫小师叔，现在他还是陈平安！”李槐说着歪理，躲着李宝瓶的脑瓜崩。
陈平安和林守一并肩而行。
“李宝瓶，你跑慢些！”陈平安一脸无奈，这才刚出镇子，几个家伙就闹腾起来。
林守一则是面带浅笑的说道：“以前只是在学塾才见他们，真没想到他俩竟是如此活泼。”
陈平安苦笑了几声。
“你管这叫活泼？”
话音刚落，李槐就被石头拌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就开始哇哇大哭。
“陈平安！你就不管管李宝瓶嘛！她一直追着我打！呜呜呜～”
“除了哭就是闹，李槐你还是不是男人！”
李宝瓶拽着李槐的书箱，却拉不起来，蹲下身子就给李槐屁股一巴掌：“李槐你给我起来！”
李槐捂着屁股，嚎的声音越来越大。
陈平安和林守一对视一眼，皆是摇头苦笑。
有了这对欢喜冤家，这一路上就注定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