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猿回山
陈平安苏醒的时候，功德林内，老秀才神色一松。
把酒葫芦扔给左右后，抹了抹嘴巴的油，这才朝左走挥了挥手。
“陈平安无事，你回去吧！”
左右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葫芦，面色有些为难的说道：“师父，如今这局势，您就放的下心？要么我去守着他，要么您出山！”
“说了多少遍，喊我先生！”
“我又不是读书人。”
老秀才恨不得给左右来上一巴掌。
“这次，你得去一趟剑气长城，什么也不用干，等着就好！”
左右虽然不情愿的点头，但还是问道：“等什么，等多久？”
“等陈平安，至于多久，只能看那小子的造化。”
“那小齐那边？”
老秀才神情突然落寞了下来，沉吟片刻后才说道：“小齐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其实性子比你还执拗，这次骊珠洞天即将迎来剧变，小齐应该会有他自己的选择，你也无需担心，早晚，我都是要去一趟的。”
左右这才安下心来，坐在地上与老秀才聊起未来的小师弟。
说起了陈平安炖的干笋鲜肉，说起了宁姚的剑道天赋。
左右挺喜欢陈平安的，光挑好的说，老秀才听得直打哈哈。
看到老秀才难得如此开心，左右的心里有些酸楚。
大师兄崔巉算的上已经跟师父决裂，要不是老秀才不允许 ，左右真的想去找那个国师问一场剑，自己又常年在外面晃荡，小齐呢虽然最像师父，但是也是老秀才最不愿看到的样子。
所以左右心里清楚，老秀才对陈平安的期望一定很高，而到目前来说，陈平安算的上是很讨老秀才喜欢。
自囚于功德林后，老秀才像是有意疏远左右和齐静春一般，要不是因为陈平安的出现，左右哪里有机会让老秀才喝上自己买的酒。
左右打心底里想多陪陪老秀才，至于去剑气长城的事，能拖几天是几天。
这天傍晚，宁姚和阮秀一起去了药铺。
看到刘羡阳的惨状后，阮秀的眼神冰冷至极。
老杨头磕着烟袋，头都没抬。
“死不了，等你爹回来再说。”
如果不是宁姚拦住，阮秀可能是直接去找那老猿了，就算不动手，也是一定要讨个说法的。
“多谢。”
阮秀说完这两个字后便坐到刘羡阳床前，静静地守着。
对于老杨头，阮秀说不上熟悉，也没有什么交际，其实说起来，这个镇子里，阮秀也就跟压岁铺子的伙计多说过几句话，主要还是跟刘羡阳那一帮孩子熟络些。
可能是因为性子本来就清冷，又或者是阮秀不善于怎么表达谢意，阮秀从走进药铺这么久，也就说了“谢谢”二字。
陈平安见阮秀冰冷的表情，没敢跟其搭话，躺在床上看着宁姚，小声问道：“宁姐姐，你没事吧？”
不等宁姚说话，郑大风笑呵呵的说道：“人家可比你抗揍的多！”
用“抗揍”来形容一个小姑娘，也只有郑大风说得出来。
宁姚倒是不在意，也是安静的坐着。
不大的药铺里挤了这么多人，药香味夹杂着旱烟味，有些闷人，但也让人心安。
烛火亮起来后，郑大风嘟囔着肚子饿，便出了门去。
李二仍旧是守在药铺。
“你们两个女娃先回去吧，他明天就能醒过来。”
宁姚和阮秀先后出了门，老杨头这才看着李二，语气有些责备的说道：“东西拿到了，人也救了，你还是把人打伤，你这脾气啊，得改。”
李二难得的反驳起了师父。
“该打！”
老杨头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继而转头问起了陈平安。
“你会找那老猿寻仇吗？”
陈平安苦笑道：“想，但不是现在！”
“你这样想最好，有命在，才能报仇。”
陈平安嗯了一声，眼神坚定。
郑大风回来的很快，手里提了几个小菜，将桌子上的药材纱布之类的扒拉干净后，便把碟子摆好，招呼李二和老杨头吃饭。
陈平安吞了吞口水。
算得上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着实饿得慌。
李二没有上桌，盛了一碗粥坐到床头，一勺一勺的给陈平安围着。
“养几天再吃别的，忍着馋。”
李二语气平静，但是陈平安着李二那张木讷的脸，眼眶发红。
欠的银子还没还上，又被救了命，陈平安只觉得以后怎么都还不上这些恩情。
像是看穿了陈平安心思一般，李二破天荒的说了很多话。
“不用多想，好好养伤，日子还长。”
“我也只是做了能力范围内的事，等你长大了，也许就会发现如今我做的事，其实很微不足道。”
“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好。”
陈平安只是安静听着。
郑大风虽然在埋头扒饭，李二说的话他却听的很清楚，不曾插嘴。
喝完了粥，陈平安跟李二聊起了一些琐事，慢慢的就犯了困，不多时就响了细微的鼾声。
睡得很安心。
而这天夜里，搬山老猿却是带着陶紫，连夜出了小镇。
马车走的很慢，马车里的陶紫，看着脸色沉重的老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陶紫心里有很多疑问。
猿爷爷受了伤，又这么着急回山，小丫头心里自然担心。
搬山老猿什么也没告诉陶紫，沉默了很久后才用好的那只手，往暖炉里添了些木炭，对陶紫露出一个微笑。
“剑经没到手也没关系，我再给你寻些其他的机缘。”
陶紫知道猿爷爷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有些歉意的说道：“往后不用为我犯险，有没有机缘没关系的，我修练刻苦些就好。”
老猿满脸欣慰的点头。
可是心中确实特别恼火，那个用剑的女娃，一看就比陶紫天赋高的多，还有那个出拳的李二，如果以后不死不休起来，自己可能无法自保。
这一趟，看似还得了个养剑葫，实则是惹了一身麻烦，可以说的上是后患无穷。
而且想起李二说的那番话，老猿就有些后悔对那三个孩子出手那么重了。
关键是出手虽然重，却没直接要了命，这要是等那几个孩子成长起来，多少会有些麻烦。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一想到这么窝囊的回正阳山，以后还可能被纠缠，多少有些闹心。
马车的帘子被外面的寒风刮得呼呼作响，老猿的心情十分复杂。
直到离开镇子很远，老猿的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些，看着已经熟睡的陶紫微微叹气。
说到底，还是有些怕李二会突然找过来。
那个境界颇高的李二，是个莽夫。
这是老猿最直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