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泪花饰我
“我好害怕……
妈妈，你去了哪里……”
我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侵入我头脑的声音去除，但无疑是徒劳的，因为我在别人的梦里。
周遭是一片黑暗，我甚至看不清我伸出的手。
阿芙雅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明明上一刻我们还牵着手，但就是这样消失不见了，同样也看不见赛勒斯的身影……
“妈妈，为什么要抛下我，我真的好害怕……”
“你去了哪里……”
痛，好痛。
当我想再进一步的时候，我的背后忽然火辣辣的疼。
卡图雷亚俚语
难听的辱骂在我身边响起。
我伸手向腰间摸去，想划过那个声音，却忽然意识到，在她的梦中，绝不能这样。
但可以让时间流逝的慢一些，至少是这个空间的时间。
一阵金光闪现，随后没入黑暗，我能感受到周周的时间已经慢了下来。
“赛莉娜，听好了，不要深陷……”我向着黑暗深处呐喊。
远方似有回应，一阵强光袭来，我的眼前豁然明朗。
一张张看不见面容的脸在我的面前浮现，她们的手轻轻地拂过我的头，接着从我的身旁走过，我回首望去，她们也回首望向我，她们共同诉说着一个名字。
“瑞亚娜……”
“好好的活下去……”
我抱紧了头，痛苦的蹲了下去，一种感觉从我的心底产生，活下去，如此奢侈。
我是…
瑞亚娜……
……
“瑞亚娜，原谅妈妈不能陪着你了，你要答应妈妈一件事，向南方一直跑，一直跑，没力气也要跑，答应妈妈……”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哭泣着离开妈妈已经冰冷的怀抱。
然后拿起那块该死的面包，用着全力向妈妈指的方向跑，我要跑啊，我不想变成妈妈的样子，被自然诅咒的样子，真的很丑很丑……
……
我跑了很久很久，直到我再也跑不动了。
一路上，饿了只能吃树叶，渴了只能喝露水，妈妈用生命换来的面包，我痛恨，难以下咽，却仍为活着，让妈妈最后留给我的一丝希望，成为我存在下去的的养料……
“看，一只落单的精灵……”两个人类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跑不动了，无助的被他们提起来，他们像我小时候那些在森林中遇到的豺狼一样，眼中充满贪婪。
在那之后，我和其他精灵同伴被关在一间屋子中，他们当中有的已经被关很久了，我尝试用我的能力减轻他们的痛苦，但他们却恐惧我，远离我。我只有孤独作伴，只好在我的梦中，为悲惨的现实，画上绚丽的彩虹。
因为睡眠的时间无法固定，看守的人类好几次都以为我死了，试图把我丢走时却又发现我还有呼吸，于是粗暴的将我从美梦中拉出。
每次的彩虹都只有一半，另一半被他们撕破在黑暗中……
后来我在不断辗转中，遇见了一位刚被抓来但已经年老的精灵，她是为了保护她的孩子才被抓到的。
她在听我诉说完一切后，像母亲一样爱怜的抚摸着我，并没有畏惧我。
“孩子，你现在知道了，活下去有多难了吧，但就算这样，我们仍要活着……”
我忘记了很多日子，但还记得那天，我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胸口。
我待了不久，便被送上了拍卖场，然后被卖给了另一个人类。
我不明白，为何生命也要明码标价，像商品一样被他人买去，成为被人摆弄的玩偶。但如果能死在别人的手上，是否也可以变得不像妈妈那样丑陋……
暗无天日的记忆我实在无法回想，我只知道，我被摧残了很久，也呆在黑暗中很久。
唯一令我高兴的是，在黑暗的日子里，我的孩子出生了，他是个男孩，真好啊，一定不会被自然诅咒的……
他很可爱，我为他起名赛勒斯，在精灵的语言中，这代表太阳的意思，我希望我的孩子在之后的日子里，能见到外面的那抹光明。
赛勒斯不能在这里，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我明白我一定要出去了，哪怕是动用这份力量。但我恐惧啊，我害怕我之后的那个孩子，因为动用了这份力量，会被自然诅咒……
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逃离这里。
……
我用了我们一族与生俱来的能力，所有人都沉睡了，我将仇恨付之以火，大火燃尽了一切，包括那份那份我一直恐惧着的黑暗……
曾经我是孩子的时候，妈妈告诉我一直往南跑，但现在我有了我自己的想法，因为我也是一位母亲了，我要让我的孩子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一个美丽的人为我指明了道路，我承接她的恩情，她却无图回报。
……
随着我的腹部渐渐的隆起，我意识到我的第二个孩子该出生了。
“妈妈，我要有妹妹了吗？”赛勒斯好奇的趴在我的怀中。
“嗯，孩子，你是哥哥，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我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有自然的诅咒了，我在打水的时候，看到了我的面容，像当初母亲一样，已经开始变得丑陋了，我惊吓极了，甚至忘了取水，直到听到了赛勒斯的呼唤声，我才缓过来，在那之后，它无数次令我发疯，我都坚强地撑了下来。
要活下去，瑞亚娜，为了孩子……
我怜悯着我的孩子，一份过往的罪恶，却是一辈子的枷锁。
……
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我清楚那个日子已经越来越迫近了。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像我的母亲一样，对我的孩子们说。
活下去，孩子们……
想到这里，我根本停不下哭泣，回顾这一生，唯借泪花暇以雕饰。
…
……
我看到了什么？
这是，瑞亚娜的记忆……
泪水从我的眼角流出，赛莉娜的梦境，居然是她母亲的过往。
我强忍着心中的悲切，向着梦境的中心不断走去，那里，一个孩子正在梦中哭泣。
“妈妈……”蓝发的少女蜷缩在一个怀抱中。
我学的记忆中瑞亚娜的样子，用膝当做枕，将少女的的头轻轻地放在我的腿上。
“妈妈，不要抛下我……”她的泪水肆意流淌，像河流一样，在她娇嫩的脸上蜿蜒。
“妈妈在呢，妈妈永远不会抛弃你，永远都看着你呢……”
我轻哼着瑞亚娜的安眠曲。
“睡吧睡吧我的孩子
我会在梦中吻你
幸福笑颜永不辜负
绚彩渲染明日光耀……”
赛莉娜的呼吸逐渐平稳了，恍惚中，她好像变成了瑞亚娜记忆中小小的样子，被瑞亚娜拥在怀中。
“妹妹！”赛勒斯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看上去情绪也不太好，眼睛似乎肿了。
我示意他安静下来。
“姐姐。”阿芙雅也从一旁跑了出来，趴在了我的背后，有些哭腔。
“我好害怕，刚才好奇怪啊，一群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别怕别怕，过去了……”我拉着阿芙雅的小手，给予她温暖。
……
平复好心情的阿芙雅抬起了头，估计是看到了我怀中的赛莉娜，向我询问道:“姐姐，她就是塞勒斯哥哥的妹妹吗。”
“嗯。”我点了点头。
“她好漂亮啊，跟妈妈和姐姐一样好看。”
嗯，只是，记忆中瑞亚娜的样子忽然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知道，她之前也如同我怀中少女一样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