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长生天

    到了春日，竟然传出一个叫六宫震惊的消息。年贵人有喜了。

    赏赐一轮轮抬进翊坤宫，遥相呼应的是祺贵人宫中一批批扫出的瓷器碎片。年氏从前位至贵妃，夜夜承欢都未有孕。如今娘家败落，皇帝不过是去瞧了几次便有孕了，真是命运无常，叫人唏嘘。

    永寿宫内，嬛儿等一众人也在讨论此事。眉庄震惊“她怎会有孕，那欢宜香明明…”嬛儿道“那香停了后，姐姐与敬妃并未短了翊坤宫的东西，太医也日常请脉调理着，有孕也不是稀奇的事情。年贵人真该感谢姐姐，要不然她早病死了。”

    眉庄道“她也是可怜人，如此深爱皇上，若是知道她叫皇上算计，以那时她的身子，再加上几度悲痛，只怕活不成了。”

    陵容道“那年氏如今母族败落，就算生了皇子，也绝对越不过六阿哥与七阿哥去。”于是众人不再关心翊坤宫如何，复又聊起其他的新鲜事。

    夜间，皇帝到了永寿宫，先抱了抱弘旭与胧月，道“几日不见，公主又重了些，白了些。倒是你这个做额娘的，看着清减了许多。”

    嬛儿温柔一笑，道“皇上体谅臣妾，臣妾便不辛苦。”皇帝见嬛儿温柔似水，做了一双儿女的额娘，她比从前更美了，带着一股圣洁的气质。皇帝想起了另一个女人，默然“嬛嬛，世兰有孕了。”

    嬛儿表情依旧是温柔的，她微笑着把手搭在皇帝手上“臣妾今日已经听说了，还要恭喜皇上，年贵人当了额娘应当是要比从前稳重些了。”

    皇帝此刻内心有种奇异的痛苦与释然，他曾经亲自筹划送走了世兰一个孩子，又叫她数年不曾有孕。如今世兰再度有孕，他亦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想来是长生天保佑，将曾经那个孩子送回来了，他与世兰终究可以摒弃一切回到过去。这些隐秘的、血腥的、恶毒的往事，他想向嬛儿宣之于口，似乎说出来嬛儿便会安慰他，于是他便可以毫无负担的去面对世兰。

    但嬛儿安静的微笑着，不去追问，不去探寻。在皇帝即将自己开口时，她巧妙的打断了他“胧月好像哭了，臣妾瞧瞧去。”

    皇帝一梗，心中一股郁气无处发作，也无道理发作。于是挥了挥衣袖走了，却又觉得如此走了叫人误解熹妃惹怒他，又留下一句“朕想起有些折子没批完，先回养心殿了。”

    嬛儿当然明白皇帝想说什么，正是如此她才未叫皇帝开口。

    若是年氏知道自己当年小产的真相与自己多年不曾有孕的缘由，绝不会再与皇帝重修于好。皇帝自己做了对不住年氏的事，叫自己安慰后便要假装此事已过，她绝不被如此利用。皇帝的心真是冷漠荒唐啊，嬛儿讽刺的笑笑。

    然而这个在皇帝心中象征着自己与世兰可以毫无芥蒂重新开始的的孩子终究还是没有留下，年贵人身子虽在慢慢恢复，但依然承受不住有孕，本就悬着养胎。而祺贵人闯入翊坤宫，对着年贵人破口大骂，再加之红麝香串的影响，年贵人当场便见红了。太医而后悲痛对皇帝道“贵人再也不能有孕了。”

    那一刻，皇帝终于明白，这个女人在许多年前被他辜负后，就永远的错过了，那个孩子，也不会再原谅这个狠心的父皇，长生天也再不会原谅自己，长生天降下了神罚。

    皇帝如何痛惜震怒，从他处置年贵人小产此事便可见端倪。先是安抚年氏，晋她为顺嫔，又将屡屡生事的祺贵人打入冷宫。有位小宫女在御花园当值时嬉笑几声，便被打了板子。后宫中许久不见笑声，气氛闷闷。

    许是今年事事不顺，昌贵人生产时居然难产，苦苦挣扎了两天一夜，最终生下一位瘦弱的公主，而她也失去了再次成为母亲的权力。好在公主调养精心，最终活了下来。皇帝似乎将对年氏未出生的孩子的宠爱都倾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他不仅晋昌贵人为昌嫔，给公主赐封号“和睦”，还在长生殿供上长明灯，以求长生天不要再带走自己这个瘦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