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陈氏驿站 六
那道招手人影在三人的注视下越来越清晰，直到看到那人真容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了一秒。
“还愣着干嘛？快进来啊！”驿站掌柜陈林面带焦急之色催促道。
此时的陈林不复白天那副死人脸模样，反而充满了生气与情感，宛如真正的人类一般。
“你”
看到是陈林后，三人眼神交流了下，牧野当机立断走了过去。
三人随陈林进入一道敞开的雾门之内，里面是个简陋的房间，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和一张床铺。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头忍不住发问道。
“没，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想能够对抗那些怪物的人，被他们抓去献祭”
话音未落，雾门外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尖锐叫声，那些阴伥顺着踪迹找来了。
阴伥似乎看不到这方界域，它们茫然无知地从雾门前奔走离开，始终未曾向这边瞧上一眼。
而后就是那些长满异肢的黑袍人，他们也是径直掠过。
“这里是真空家乡的第二层，而那些阴伥处于第一层，所以它们感知不到我们的存在。”
陈林面对三人注视，咽了口唾沫解释道。
一旁的牧野皱起了眉头，他问道：“真空家乡一共六层，你一个普通人为何能进入第二层？”
陈林吃惊抬头，似乎对牧野如此熟悉真空家乡感到疑惑。
不过他没有纠结这点，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自从白莲教的那些怪物在这里构建真空家乡后，我就能自由进出这里。”
“那你为何不离开？”老头突然开口，“反而留在这里助纣为虐，你可否知道你做的那些勾当，害死了多少人？”
“你以为我不想离开？”
陈林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每次我试着走出驿站，下一瞬就会重新回来，白莲教的妖人仿佛对我使了邪法，我根本离开不了这里。”
“那些妖人也不伤害我，就放任我在这里待着，还时常给我送食物吃，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露出一丝不安。
牧野和老头对视了一眼，没有在这问题上再为难陈林，而是转移了话题。
“我们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牧野问道。
“等待真空家乡关闭，它一般在日落后不久开启，到了晨间鸡鸣时分就会自动散去。你们只要好生待着我这，耐心等待天明即可。”陈林老实回答道。
“离天明还有三个时辰。”
老头掐指算了算，叹了口气，随着他这一口气的叹出，整个人宛如漏气般佝偻了起来。
“老头你这是？”
牧野惊讶看着从二米一壮汉缩小至一米七不到的干瘦老头，心头一震。
“我可能撑不到天明了，刚才破开第一层幻境时，我消耗了太多气血，又被白莲教妖人打了一掌，无生之气入体，命不久矣。”
老头安然坐了下来，口中说着死亡将至，可眼中却没有丝毫对死亡的畏惧，反而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牧野走过去同样席地而坐，坐姿很端正，目光落在老头花白头发和胡须上。
“我先前被困梦境时，听到有人念咒破开了梦境，那人是你吗？”他问道。
“是我，当时那些妖人想要偷袭我，被我破去了目障。”老头反问道：“白莲业火是你熄灭的，对吗？”
“是我，”牧野点头，“老头我想”
“你想学我的武艺是吧，如果这样的话，你三叩九拜我愿意收你为徒，你也算是我这辈子最后的弟子了。”
老头淡淡的说。
“拜师？”牧野闻言一愣，“拜什么师？”
“嗯？”老头也愣了下，“难道你不想在我鹿长鸣死之前，拜入我北圣门吗？”
“当然不想。”牧野看着自作多情的老头，莫名有些想笑。
“你不想拜入我鹿长鸣座下，那你这个时候找我，是想要开导我坦然面对死亡？”鹿长鸣眉头微微拧起。
“我是来帮你驱逐无生之气的啊。”牧野直言道。
“驱逐无生之气？”老头抚了下灰白胡须，目光炯炯盯着眼前少年，“小子，你知道无生之气是什么吗？不是我小瞧你，要是无生之气那么好拔除，白莲教何至于成为大乾的心腹大患？我还用得着你来帮我驱逐？”
他摇摇头，神情低落。
“不过不知者不怪，你还是老老实实等待天明，不要对你不明白的事妄自尊大，要学会谦逊。这是一个将死老人对年轻人最后的忠告。”
他深深叹了口气。
“想当年，我游历大乾时也如你这样，觉得自己武艺大成足以行走世间。当时我碰上与我同岁的鸣鹤道人，他一掌就将我击倒在地，当时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目光深沉望着地面，似乎沉浸在少年时代的回忆里。
随后，他看向牧野的眼神愈发和蔼起来，仿佛在牧野身上看到年轻时自己的影子。
再加上自己生命无多，他想要让牧野将武艺传承下去的心思就更浓了。
牧野看着情深意切的鹿长鸣，嘴角不由抽动了下。
“老头，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说，死者为大的道理你懂吧。就让我这个老头子在最后时间和你们年轻人唠一唠。”
鹿长鸣挥手打断了牧野的话，正色道：“你的天赋很好，孤功能被你练到这种地步实属罕见，但武道不能只看某一境，而是要融会贯通。”
他望着牧野，再度陷入回忆。
“想当年，我就是碰见一个修习肉境孤功的武者，当时我在他手里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打得我心境差点失衡。”他脸上露出一抹释然，“但当我突破到了骨境后，我又重新去找他讨教，没想到这次攻守之势异也，他在我手中只撑了十招就败阵。”
“老头，我想说”牧野张嘴想要打断。
“你想说好男儿只争朝夕是吧？”鹿长鸣沉声道：“但武道如果想要走远，不可以没有长远眼光！我不想听只争朝夕的屁话！这不是理由！获得更好传承的机会摆在你眼前，我希望你要珍惜！”
“好。”牧野被眼前老头搞得无力吐槽。
他呆呆看着鹿长鸣，一时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行拜师礼吧，趁着为师还能说话，我把该交代的全都交代给你。”
鹿长鸣竖直了腰背，气沉丹田，试图压制体内乱窜的无生之气。
牧野再也无法忍受老头的啰嗦，当即出手，精准无比打在鹿长鸣胸膛，一缕缕无生之气悄无声息的湮灭。
然后场面瞬间就陷入寂静。
彻底安静的那种。
一直旁观的安璇和陈林不断偷瞄脸色变得通红的鹿长鸣，感觉他快要红温，嘴角不免微微翘起。
鹿长鸣盘坐在地上，手还悬在半空中。
他一口气还没压下去，就快憋不住了。
牧野面无表情，看着老头呆滞的模样继续出手，只花费了短短一炷香功夫，就将老头身上的无生之气彻底清除，体内灵性百分值又上涨了不少。
这无生之气说白了就是灵性的下属变种之力，完全被系统克制。
扫了眼系统里灵性：
【灵性点数：7（21）】
啪。
鹿长鸣拍了拍自己面皮。
“嗯果然人死前会产生幻觉，我居然看到有人这么轻易就拔除了无生之气，看来我真的离死不远。”
他揉了揉太阳穴，目光不知看向何方，瞳孔发散开来。
“我说老头！你有完没完！”
牧野实在忍不住大吼起来。
鹿长鸣顿时浑身一僵。
一股尴尬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
过了好一会，鹿长鸣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表情严肃。
“你做的很好，年轻人。我欠你一条命，你可以找我为你做一件事，任何事都行。”他的声音隐隐还有些颤抖，看上去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陈林在一旁乐呵呵笑道，“皆大欢喜。”
安璇则是想笑不敢笑，小脸憋得泛红。
随后就是恒久的沉默，所有人都在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