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绝望的场面

    29绝望的场面

    高芳华下午在公司上班，闲得无聊，想找人说话，却不知道该找谁，于是拨打秦柳青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听。她早晨起床发现了秦柳青给她做的早餐，惊喜不已，整整一个上午都沉浸在喜悦和幸福当中。高芳华又拨打谷碧莲的电话，想把心中的喜悦与她一起分享，谁知也没人接听，心里不免疑惑。她想着秦柳青可能在开会，谷碧莲在给患者做心理咨询，都不方便接电话。过了两个小时以后，高芳华继续轮番拨打俩人的电话，还是没人接听。她便从公司出来打车直奔谷碧莲的工作室，她要把昨晚张文娟到家里要地址的事告诉谷碧莲，让她好有个思想准备。

    高芳华赶到谷碧莲的工作室，两个助理正在接待室玩手机游戏，看到高芳华后便指了指谷碧莲的办公室说：“谷经理和她的一个高中同学在里面聊天，要不要我去打声招呼。”

    高芳华说：“高中同学？那就不用了，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高芳华径直走到谷碧莲办公室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便直接推门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高芳华顿时呆若木鸡，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谷碧莲和秦柳青衣衫不整地躺在木地板上呼呼大睡，屋内酒气冲天。高芳华不忍再看眼前令她作呕的一幕，愤然转身退出，疾步冲出工作室的大门。她电梯都没坐，直接从楼梯跑着下了楼。十几层的楼梯，高芳华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跑下来的。她在十年前地震时，从十几层的办公室里跑下楼，那一次，地动山摇，高跟鞋跑掉了，她都没顾上捡，那是在逃命，即使跑到了地面的花园里，她还惊魂未定，那一次可谓死里逃生，令她终身难忘。今天的她，仿佛又一次遇到了地震，心灵地震，胜过地动山摇，她感觉自己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反复旋转着从楼梯上直接掉了下来。

    高芳华拦了一辆的士，让司机随便开，总之不要停，开的越快越好，开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汽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行驶，高芳华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四处滚落。她透过车窗，看到了即将落日的黄昏，看到了拥挤不堪的人流，看到了一座座被甩到身后的楼宇，都显得如此落寞。她的身体伴随着汽车的颠簸忽起忽落，感觉身体长出了翅膀，像一只落单的小鸟，飞向虚无的远方。她的心碎了，她的翅膀断了，她从万里高空不停地下坠，下坠……

    春光时不时透过车窗照在高芳华的身上，街道树丛里的腊梅花已经长出了嫩叶，坐在出租车的后排座位上的她，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秦柳青和谷碧莲对她的背叛，让她心如刀绞，悲愤欲绝。她一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就忍不住掩面而泣，任泪水四溢。

    出租车司机是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满头白发的他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关注着高芳华的情绪变化，目光里充满慈善和忧虑。他试图开导高芳华。

    “姑娘一定是遇见了难过的事情，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少年丧母、青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如果姑娘是失去了亲人，不必过于悲伤，一定要节哀顺变，想开一些，未来的路还很长。”

    高芳华忍住哭泣，接过司机师傅递给她的纸巾，一边擦眼泪，一边解释说：“师傅有所不知，并非有亲人离我而去，而是两个最亲近的人一起背叛了我，做了伤害我的事。我怎么能够不难过呢？”

    司机师傅沉默片刻，逐渐降慢了车速。窗外的一缕阳光照在他黝黑的脸上，嗓音略带沙哑的他用平和的语气对她说：“看来姑娘的确是遇到了一件令人烦心的事情，但这还不算是最坏的事情。”

    高芳华没等司机师傅把话说完，自言自语道：“一个是我的老公，一个是我的闺蜜。我从小跟着奶奶生活，奶奶两年前走了，我以为老公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但没想到他竟然也靠不住，你说我还不倒霉吗？呜呜，呜呜……”

    高芳华说着，又开始啜泣，哭的梨花带雨，悲伤不已。

    司机师傅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来递给高芳华一瓶矿泉水，静静地看着她，缓缓的说：“听了你的身世，我也很难过，人情悲凉，世事难料。作为父母，如果想想孩子，一切苦难都会过去。我只是提醒你不要伤及无辜的孩子。成年人犯的错误不能让孩子来承担。”

    高芳华不无遗憾地说：“如果说伤及无辜，恐怕说的就是我自己。”

    司机师傅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沧桑，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他扭过脸对满脸忧郁的高芳华说：“很多孩子在父母离婚后都会受到心灵上不可弥补的创伤。我离婚已经十几年了，我的孩子一直生活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我本人也是从小丧父，跟着母亲长大，造成了我孤僻倔强、桀骜不驯的性格，这种性格伴随我走过了半辈子，影响了我一生的生活，都六十岁的人了还要依靠开出租车为生。我开始的时候并未意识到一个健全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有多么重要。等我意识到了已经晚了。”

    高芳华好奇地问：“你的孩子多大了？过得好吗？”

    司机师傅叹息道：“我女儿应该和你年龄差不多，不瞒你说，因为家庭变故，她很小就寄宿在学校里，我和老婆离婚后重新组建了各自的家庭，女儿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养成了孤傲不驯、独立自主的性格。因为她学习一直很优秀，在上大学时争取到了公派出国留学的名额。留学毕业后，因为不愿意面对无家可归的窘境，选择了定居国外，并很快找了一个老外结婚。前段时间我听说她离婚回国了，但一直不愿意和我联系。今天看到你，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女儿，她的境遇不比你好到哪里去。我今天之所以能够耐心地开导你，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女儿，我对不起她。”

    高芳华对司机师傅的遭遇深表同情，看来她的遭遇还并不是最糟糕的。

    司机师傅继续说：“都说伴侣是别人的，孩子是自己的；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来临各自飞。你如果是为了老公背叛你而难过，大可不必。夫妻之间，有走到半路就散的，也有白头偕老的，这就是姻缘。能够走到头的是福气，走不到头的也不要过于难过，说明缘份已尽；夫妻既然走不到头，不如好合好散，不纠结，不牵绊，互祝安好，一别两宽。”

    司机师傅一番开导，让高芳华糟糕的心情稍稍好转，她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事已至此，她与秦柳青再纠结下去还能有好结果吗？如果不是那天在民政局门口遇见金志杨，她与秦柳青早已经把离婚手续都办完了。高芳华又想到了谷碧莲，她的突然出现如同平静的湖面突然扔进了一颗石子，荡起阵阵涟漪。她不仅惊扰了金志杨的生活，也影响到了她与秦柳青的感情。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真相永远只有一个，但她并不了解。为了了解真相，张文娟倍受煎熬，她为了掩盖真相，也深陷其中。

    高芳华擦拭掉脸上的泪痕，内心对司机师傅充满感激，她希望她所看到的结果并非事实真相，她还有机会让自己更加从容应对。她忍不住问司机道：“师傅，您是过来人，您刚才的一番劝导让我茅塞顿开，我已经不怎么难过了，您刚才讲到了自己的女儿，她一直没有与您联系吗？”

    司机师傅说：“有些事情必须放下，这样对大家都好。伤害一定会留下疤痕，再联系就如同揭伤疤，二次伤害会让大家更加痛心。

    高芳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我总觉得您对待女儿的态度太过绝情，因为她是无辜的受害者，受到伤害后又无处可逃，无处可去。她真的是太无辜，太可怜了。”

    司机师傅苦笑道：“父母婚姻的失败，同样会在孩子的成长道路上留下疤痕，特别是在孩子的婚姻上变本加厉。孤僻的性格会影响到婚姻生活，让另一半无所适从，因为父母婚姻的阴影会像基因一样遗传给孩子，并伴随终身。”

    高芳华开始反思自己的婚姻，特别是在对待秦柳青的日常生活上，缺少温情和关怀，她在家里高高在上，造成了秦柳青唯唯诺诺的生活特点。她开始有些自责。这难道就是佛教讲的因果报应吗？高芳华不敢再多想，她对司机师傅的开导充满了感激和敬畏，终于决定结束这一段没有目的地的行程，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走过的路。

    当出租车开过一个熟悉的路口时，高芳华果断让司机师傅停车，她给司机师傅支付车费遭到了拒绝。她对司机师傅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问司机师傅要了电话。

    司机师傅告诉她说：“我姓谷，有个无法相见女儿，小名叫莲莲，大名叫谷碧莲。如果见到她，让她回家。”

    高芳华听到谷碧莲三个字，像被雷电击到一样，浑身一颤，怔怔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