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夜晚的农家乐
13夜晚的农家乐
四个人从山上下来,太阳已经落山。返程的时间太紧张,只能夜宿农家乐。这是金志扬既定的计划。
南山的夜晚,明月高悬,涓涓清泉唱着欢快的歌曲穿行在山林和青石之间。山间,萤火与群星相伴;山坳里,升起袅袅炊烟。四个人围坐在农家小院里的一张石桌前,披着皎洁的月光开始晚餐。
农家乐主人老王是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待人和善,与金志扬看上去十分熟络。饭菜早已被安排妥当,炒土鸡蛋,木耳炒腊肉,酸菜炒魔芋,农家小炒肉,家常烧豆腐,油炸小土鱼,葱花油饼,包谷珍稀饭,锅盔馍加辣子,土豆丝卷煎饼。大家刚坐下,农家菜肴就已经摆上了桌。菜量很足,盘子很大,四个人的标准套餐把小小的石桌摆得满满当当,看上去极为丰盛。大家都饿了,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要开吃。金志扬示意大家稍候,他从车的后备箱取出了两瓶隋唐玉液酒,他说,无酒不成席。
张世杰很有眼色,接过酒瓶子迅速打开瓶盖,给大家面前的茶杯里斟满酒。
金志扬作为群主、本次活动的组织者,他还要讲两句开场白。他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了一眼深邃的夜空,然后喜笑颜开地说:“今天是我们五人帮群自组群以来的第一次外出活动,虽然少了柳青,但不足以影响活动的开展,芳华和柳青是两口子,芳华代表就可以了。这次活动的内容和精神就由芳华回去后向柳青私下里传达吧。呵呵。”
金志扬笑着看了一眼高芳华,又看了一眼张世杰,转向谷碧莲说:“张世杰是我的老乡,人很实在,很有才气,尽管我是学理科出身,但对文学的爱好和修养一点儿都不比你们学文科的功底差。今天借这个机会,我也想展示一下我的文学功底,否则,你们总说我欺负文科生。”
大家都认真地看着金志扬,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高芳华接话说:“难道金总又想与我们玩什么游戏吗?你净拿小把戏耍我们。”
金志扬听了高芳华的问话,哈哈一笑,兴奋地说:“还是芳华聪明,一点就透,不是我喜欢耍游戏,人生嘛,本来就是一场游戏,充满未知和无常,游戏人生是每个人一辈子都无法回避的课题,难道我说错了吗?”
金志扬又开始为自己辩解,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只是“呵呵”地笑。
谷碧莲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她已经有点儿等不及了,悄声说:“亲爱的群主大人,我已经快饿晕了,让我先吃一条小土鱼填一下肚子总该可以吧!”
高芳华也说:“你说你的,我们吃着听着,两不耽误!你说到明天早晨,我都没意见,哎,我也等不及了,我先吃了。”
高芳华说完,给谷碧莲的碗里夹了一条小土鱼,又给自己碗里夹了一条,正准备吃,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给张世杰的碗里也夹了一条。张世杰抬头看了一眼高芳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头谢过。
“哎!芳华,给我也夹一条啊,真把群主不当领导啊!”金志扬盯着高芳华喊。
高芳华有些不好意思,夹了一条鱼放入金志扬的碗里,笑嘻嘻地说:“领导要讲话,吃东西了还怎么讲话,大家赶紧吃呀,听领导讲话,嘻嘻……”
看到大家都开始吃鱼,金志扬也赶紧把鱼塞进自己嘴里,大口咀嚼。
“嗯,好吃!真好吃!鲜美无比,这口味真是人间的珍奇啊!”大家都发出赞叹声。
金志扬看着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用手抹了抹嘴,继续说:“俗话说,无酒不成席,我们是无酒不欢,既然大家都出来了,以放松为主。我说的这个游戏,充分照顾到你们文科生的特点,否则又说我欺负你们。”
高芳华插话说:“本来嘛,你在山上玩的游戏,净拿我们三个当猴耍,就你没输,绝对是故意的。”
谷碧莲接着说:“我看志扬就是故意的,玩什么脑筋急转弯文字游戏,净是斗心眼的游戏,我们文科生,脑子笨,肯定不是理科生的对手。”
张世杰在一旁听着,偷着笑。陕北人天生好赌,游戏人生,他心里最清楚。金志杨不仅要拿青春赌明天,还要拿中年赌青年。
金志扬被奚落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求饶说:“今天这个游戏,绝对不斗心眼,我知道你们学文科的脑子笨,所以嘛,选一个不动脑子的游戏。”
“你又在嘲笑我们!这饭还让人吃不?”高芳华急了,拿起筷子,佯装要敲打金志扬。
金志扬赶紧回话说:“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你让我把话说完,我刚才说到哪里了?”他看了一眼张世杰。
张世杰说:“酒!”
“奥,对,说到酒,中华民族的酒文化,博大精深,我们今晚就以酒为主题,你们文科生擅长诗词,我们就来个以梦为马,诗酒斗芳华的诗词游戏如何?”
金志扬信心满满地看着大家的反应。高芳华和谷碧莲相互看了看都点头同意。
张世杰一听说玩诗词游戏,激动不已,他从小就爱背诗词,这是他的强项。至于赌博,说句不好听的,一败涂地。他兴奋地说:“我听俺老乡的,怎么玩都可以,就是不知道如何斗啊?另外,老乡刚才说的诗酒斗芳华不对,应该是斗年华。”
“都一个意思,芳华就是芳华,世杰,你不能纠结于字眼。”金志扬扶着眼镜,瞪了张世杰一眼。
“世杰说得对,错了就要承认。你这人总是喜欢针对我,我反对!”高芳华用手指着金志扬装作生气的样子说。
金志扬说:“好吧,我改正,芳华说啥就是啥,哈哈。”金志扬赶紧陪笑脸向高芳华工拱拱手继续说:“我先讲一下游戏规则,按照座位顺序,从我开始,每人背诵一句以酒为主题的诗词,背不出来的罚一杯酒。从我先开始!”
金志扬看了一眼每人面前的酒杯,直接就开始了游戏。他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想了想,指着酒瓶子说:“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张世杰也想了想,指着酒杯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金志扬嘲笑道:“这是什么诗,不算!罚酒!”
张世杰狡辩说:“打油诗!”
金志扬佯装裁判的样子说:“打油诗不算!喝酒!”
高芳华为张世杰打抱不平说:“打油诗也是诗啊!”
金志扬不甘心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激动地说:“打油诗难登大雅之堂!”
张世杰没等金志扬把话说完,举起酒杯,自罚了一杯。看见张世杰把酒喝了,高芳华也就不再说啥,有钱难买我愿意,她白为张世杰说话,心里有些不快,但又对张世杰的豪爽加以赞许。
张世杰给自己的酒杯里斟满酒,笑着说:“俺老乡说得对,打油诗有些俗,尽管也属于诗歌的范畴,但缺少了诗歌唯美的灵性和情感的升华,确实难登大雅之堂,我还有个提议,就是被罚酒的人,有权要求上家把背诵出来的诗词,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给大家分享一番,这样给我们斗酒诗的游戏赋予了更高的涵义,表面上看是一场斗酒斗诗的游戏,但又不是游戏,在有与无、古代与现实、真实与虚幻之间游走,不仅增添了一份神秘感,更领悟到了人生哲学的意义,岂不更好!”
张世杰的话引来一片掌声,农家乐主人老王站在远处也拍起了巴掌。
金志扬说:“张世杰虽然比我们小两岁,但情商和智商都很高,只可惜没有用对地方。刚才的提议让我感触很深,我的两个生意上的朋友,年龄与我们相仿,都在去年因病相继离世,让人感情上着实难以接受。他们都很年轻,事业家庭两旺,上有老,下有小,但家庭突然就崩塌了。我对刚才背诵的那两句诗感触很深,人生短暂,世事无常,活在当下,珍爱生活!”
“讲得好!”谷碧莲接话说:“我理解金志扬的感悟,这些年,我漂泊海外,举目无亲,感觉家庭、亲情、朋友尤为珍贵。”
高芳华说:“这个社会有多少张面孔,就有多少人生道路。金志扬的人生感悟已经与我们分享,下来由世杰开始,继续我们的诗酒游戏,游戏人生!”
大家听了高芳华的话都哈哈大笑。
张世杰吃了一口菜,想了想,端起了酒杯,环顾大家说:“我有幸遇见了你们,是我今生的福气,虽然相识时间短暂,但大家都没把我当外人,我从内心感激大家。以前我走了些弯路,大家还能看得起我,让我惭愧不已。我们今晚有缘相聚在山里,与明月相伴,与清风为伍,与美食相亲,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我敬大家一杯,以表达我的心情。谢谢大家!”
张世杰与大家一一碰杯,自己先喝了三杯酒。
张世杰放下酒杯,拿起酒瓶,站起身给大家一一斟满酒,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沉吟片刻,看了一眼高芳华,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慷慨背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张世杰慷慨激昂,声情并茂,忘乎所以。大家报以热烈掌声。
“张世杰,你不去当播音员都可惜了!”谷碧莲说。
“碧莲姐,谢谢你的夸奖!就是鼻音有些重。这也是陕北地域的特点。我是有感而发,平日里哪有这份闲情雅致。”张世杰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没有适应别人对自己的夸奖。
高芳华看着金志杨说:“金总,世杰算过关了吗?”
金志扬挥挥手说:“过,过,过……如果你觉得不满意,可以让世杰再来一首!”
高芳华笑着说:“只要金总不算计我们就阿弥陀佛了!”
金志扬瞪圆眼睛问:“哈哈,我有那么下作吗?”
谷碧莲接话说:“那不好说,不过,感觉你今天玩的这个游戏还比较公平,我们三个敬你一杯!”
金志扬乐的合不上嘴,对于别人的赞美之词很乐意笑纳。
游戏终于轮到高芳华了,她放下手里的锅盔馍,端起酒杯对金志扬说:“志扬,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上学时你在学习上对我的帮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缘分前世注定,希望我们下辈子还做同学,做你的同桌。还有就是感谢你抽出宝贵时间带我们三个出来玩,谢谢!”
高芳华不等金志扬反应过来,举杯与他的酒杯一碰,一口气喝完了杯中酒。
金志扬还想说什么,看到高芳华已经把酒喝完,只好举杯也喝干了杯中酒。
高芳华给自己的酒杯里斟满酒,把酒杯端起,大大方方地看着张世杰说:“张老板,我也敬你一杯,感谢你那天在我喝醉酒的情况下送我回家。天下何处无芳草,天下谁人不识君,祝你生意兴隆!”
高芳华没等张世杰举杯,一仰脖子,喝完了酒。
张世杰只好举杯说:“芳华姐客气了,举手之劳,以后有用到兄弟的地方只管开口。”
张世杰喝完酒,拿起酒瓶,给高芳华的酒杯斟满,又给金志扬斟满。
高芳华端起第三杯酒,转向谷碧莲,脸上洋溢着粉红色的笑容。她几杯酒下肚,似乎有些醉了。高芳华柔声说:“亲爱的,我们是多年的闺蜜,为了我们的友谊,咱俩喝一杯,我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也祝你的心理咨询工作室早日开张!干杯!”
谷碧莲举起酒杯,迎着高芳华的酒杯轻轻的一碰,两只酒杯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伴随着俩人甜蜜的笑声,金志扬和张世杰也加入到了祝贺的行列,一起举杯邀明月,共享欢乐时。
高芳华稍事歇息,盯着端起的酒杯,缓开玉口:“葡萄美酒夜光杯,古来征战几人回……”
谷碧莲疑问:“和平年代,何出此句?”
高芳华苦笑,摆摆手说:“夫妻一场,打打闹闹,有多少夫妻能一条心,白头偕老一辈子,我和柳青虽然恩爱有加,但聚少离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兴趣爱好越来越相去甚远,有首歌唱的好,“看着他走向你,那副画面多美丽,如果我会哭泣,也是因为欢喜……”
高芳华开口清唱,让大家都兴奋不已。唱到一半,她突然收住唱腔,继续说:“柳青与我当初是何等恩爱,如今在生意场上却另有所爱,声色犬马,醉生梦死,眼看着他离我远去,心里不甘啊!”
高芳华神情忧伤,说着说着,举杯自饮了一杯。
谷碧莲上前劝阻道:“芳华,你喝多了,不要再喝了,赶紧吃点儿菜。”
高芳华笑了笑说:“我没有喝醉,我只是心里高兴才有感而发。柳青出差不着家,有你们陪我出来玩,多开心啊!大家别为我担心,我的酒量我心里清楚,我们继续游戏人生吧!哈哈……”
金志扬诧异地盯着高芳华问:“你说柳青在生意场上另有所爱,她是谁?”
高芳华缓缓地说:“还能是谁?酒啊!”
谷碧莲问:“你也太搞笑了吧!我还以为你说柳青婚外恋了呢!”
高芳华说:“我说的是实话,柳青嗜酒如命,逢酒必醉;这几年,他每次回家都是醉里挑灯看剑,在家里耍酒疯,让我苦不堪言。在他眼里,酒才是他人生的最爱,我在他眼里算什么,连酒都不如。”
金志扬和张世杰都静静地看着高芳华,想着各自的心事。金志扬没想到高芳华的心里会有这么多苦楚,顿时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起身给高芳华的碗里夹了很多她爱吃的菜,又让老王泡了一壶上好的普洱茶,用来解酒。
张世杰接过老王的茶壶,先给高芳华倒了一杯茶,他开始喜欢上眼前这个芳华姐了。
谷碧莲看见高芳华的心绪稍稍平复,赶紧转移话题,便开口背诵道: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乃未已,儿女罗酒浆。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谷碧莲背诵的语速极其缓慢,似乎心情沉重。她背诵完,没人鼓掌,大家都若有所思,沉默不已。旅居海外数年,一个人孤苦伶仃,虽然结婚早,但离婚也早。她的性格与众不同,在她面前,从未听他提起过家里人。高芳华作为她的闺蜜,只知道她常年住校,假期的时候不经常回家。
金志扬打破沉默,开口道:“好一个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人生如白驹过隙,杜甫的这首诗,不仅代表了碧莲的心境,也是我等中年人心境的真实写照。碧莲旅居国外多年,对于人生中的生死离别体会最深,我们一起共同喝一杯,为我们的今天和明天!”
“好!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我们的明天会更好!”大家异口同声,举杯共饮。
“好!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干杯!”高芳华被气氛感染,深知自己刚才扫了大家的酒兴,站起身,随声附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喝得尽兴,一圈下来,一瓶酒早已见底。张世杰准备打开第二瓶酒,被高芳华制止了,她对上次醉酒心有余悸。
金志扬执意要张世杰开酒,对高芳华说:“对酒放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今夜明月高悬,清风徐徐,泉水淙淙,在这远离尘世的山里,世上能有几人像我等这样把酒言欢;今生今世,能有多少这样的机会把酒问青天;今夜诗情画意,今夜有缘千里,今夜无以复制,今夜敞开心扉!”
“说得好!俺老乡诗兴大发,快意人生,我再给大家朗诵一首李白的诗《将进酒》,以表达我此刻难以掩饰的激动心情。”张世杰拍手叫好,他站在了椅子上,昂首挺胸,朗声诵读: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好!好!”三人齐声高喊,个个热血沸腾。
金志杨趁机打开了第二瓶酒,高芳华并未再阻止,她的心中已经燃烧起一团火焰,无法熄灭,她的目光里已经流露出万丈豪情,直冲云天。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心中渴望已久的感觉,如火山喷发,如江河决堤,如日月同辉。四个人疯狂至极,又狂饮了一杯。
谷碧莲受情绪感染,也站到了椅子上,她要为大家献唱一首陶渊明的《饮酒》:“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谷碧莲的歌声甜美,略带醉意,手舞足蹈,陶醉其中。高芳华随声附和,张世杰和金志扬起身围着谷碧莲,踏着歌曲的节奏,翩翩伴舞,击掌助兴,俨然像俩酒疯子,惹的老王和厨师站在远处都哈哈大笑,鼓掌赞叹。
一曲歌罢,谷碧莲已经陶醉,不能自已,被金志扬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张世杰说:“诗歌,诗者,歌也!今天的诗酒歌让我大开眼界,这才是诗歌的真谛,这才是诗酒趁年华的本意。今日与哥哥姐姐们饮酒,此生足矣!”
高芳华说:“少贫嘴,还不赶紧给哥哥姐姐们敬酒!”
金志扬兴奋地说:“今天晚上这场诗酒游戏,我认输!甘拜下风!我愿自罚一杯!”他端起酒杯自罚了一杯酒后,继续说:“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我心有真情,欲说无人听啊!”
高芳华撇撇嘴说:“此处无声胜有声,留在心底的感情才是真感情,表达出来的感情大多虚情假意。如果你有真情,就珍藏在心底,让它愈久弥香吧!”
高芳华话里有话,说给金志扬听。金志扬心领神会,郁积在心里多年的心结终于打开。他举杯相祝,四个人又相互敬酒,第二瓶酒很快就被喝光了。每个人都醉意十足,酒后吐真言。
高芳华看天色已晚,大家都已疲乏,便招呼大家早点休息。
金志扬故意问:“今晚怎么睡?”
高芳华疑问:“什么意思?你和张世杰住一起,我和碧莲住一起呗!”
金志扬神秘地环视大家一圈,悄声说:“我们再玩个游戏如何?”
谷碧莲醉眼朦胧,斜靠着椅背上,借着酒劲问:“什么游戏?随你,只要开心,咋玩都行,你游戏人生惯了,有啥好玩的游戏尽管放马过来,我谷碧莲奉陪到底!”
高芳华为借着酒劲不屑地看着金志扬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坦诚一些,别总是藏着掖着,小里小气。今晚既然对酒当歌,我们就人生几何,奉陪你到底!”
金志扬看了一眼张世杰,诡异地笑着说:“既然我们都出来了,那就放松放松自己。今晚有两间房子,谁和谁住一间让缘分做主吧,我相信缘分!”
高芳华突然意识到可能又钻进了金志扬的游戏圈套,但想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金志扬笑嘻嘻地说:“我们都是成年人,都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抓阄来决定谁和谁今晚住在一起。”
张世杰低下了头,他不能表态,否则极有可能得罪他这个喜欢游戏人生的老乡。
高芳华看看谷碧莲,谷碧莲看看高芳华,两人面面相觑。
谷碧莲说:“我无所谓,既然相遇靠缘分,我认了!”
高芳华意识到自己如果反对金志扬的提议可能会被孤立,但又抱着侥幸心理,想赌一把自己的运气,便不再说话。
金志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从包里抽出一张白纸,撕成了四片,把房号写上,揉成纸团,放在了一个空碗里,用手捂着碗口,拿起来用力摇了摇,然后将碗放在了桌子上。
“每个人自己挑一个纸团,记好了,愿赌服输,听天由命,不许耍赖!”金志扬重申了一下游戏规则。
谷碧莲觉得好玩,好奇心驱使她率先伸手拿了一个纸团。金志扬、张世杰都各自伸手拿了一个纸团。高芳华没有拿,她等待着三个人的结果。
金志扬和谷碧莲抓到了同一个房间。不用质疑,剩下高芳华和张世杰只能住在一个房间了。金志扬看到结果,虽然有些遗憾,但又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按照他自己定下的游戏规则执行。张世杰看了一眼老乡,有些不好意思。金志扬“呵呵”地干笑两声,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高芳华,惆怅不已。不过他的游戏竟然能够顺利执行,这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老王打开房门,给每个房间加了毛毯。山里晚上冷,担心电褥子有安全隐患。
金志扬和谷碧莲相搀着进屋,很快就熄了灯。
高芳华和张世杰,相对无语。俩人进屋后,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张世杰起身,给高芳华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的手里。
高芳华瞅见张世杰手背的伤痕,动了恻隐之心,低声问:“手还痛吗?”
张世杰站在原地没动,抬手看了看手背说:“都是我不好,我活该!”
高芳华把茶杯放在床头柜上,拉住秦世杰的手轻轻地抚摸。张世杰把身体凑前一步,用另一只手把高芳华拥进怀里。高芳华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逐渐安静下来。
张世杰随手把灯关了。
一夜无话,山风轻语。月色如纱,山泉儒雅。
大家第二天起来,老王已经备好了早餐。张世杰起得早,开餐馆养成的习惯,让他早早起床。他在农家乐周围转了一圈回来,看见三个人正在院子里洗漱,分别与大家打了声招呼。高芳华只顾与谷碧莲说话,金志扬看上去疲惫不堪,好像没睡好。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差铺,换了环境就睡不踏实!”金志扬自言自语。
高芳华开玩笑说:“昨晚有美人相伴,你还没睡好呀!”
谷碧莲的脸红得像个大苹果,她低着头,只顾刷牙,半天没抬起头来。
金志扬看了一眼谷碧莲,“嘿嘿”地傻笑。
吃饭的时候,金志扬对谷碧莲体贴入微,俩人俨然一对夫妻。高芳华装作视而不见,她的眼睛盯着对面山顶的白雪陷入沉思。她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生活让她重新开始,她该如何选择?是继续留在原地,还是重新出发。多年的婚姻生活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激情和新意。秦柳青不解风情,只顾低头赚钱,从来不理会她的感受。当年如果不是他的死缠烂打,软泡硬磨,她绝对不会嫁给秦柳青。二十年过去了,她和秦柳青的夫妻生活一潭死水。激情,中年夫妻都渴望的一种情愫在她和秦柳青之间似乎永远都不存在。她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但见到张世杰的第一眼,她就怦然心动,有一种久违的冲动,那一刻,她就已经断言,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如果不是受到传统道德约束,她昨天晚上就已经和张世杰发生故事了。矜持让她在欲望和诱惑面前踟蹰不前。张世杰也并非真正的正人君子,如果她更主动一些,横亘在男女之间的那道虚伪的遮羞布早已被张世杰撤下。她回想起昨夜的场景非常庆幸自己的冷静,她希望在她喜欢的男人面前表现出美好而真实的一面,但她的行为又似乎在违背她内心的意志,她不想让张世杰认为她是一个轻浮的女人,她要把自己的尊严当做遮羞布来展示给世人,她需要女人最后的体面来活着。
农家乐的主人老王抱着一堆柴火从山路上下来,看见他们几个正在吃早餐,脸上掠过一丝神秘的轻笑。他一边堆放柴火,一边时不时回过头向他们这边张望,好像想探听些消息。
谷碧莲端起盛着稀饭的碗走上前与老王打招呼。“王老板,你真勤快!在哪里打了这么多柴火,够用一年的了。”
老王抬起头看着谷碧莲“嘿嘿”地笑,他的肩膀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不够,还要再跑两趟,如果下雪了,这点柴火根本就不够烧火取暖,做饭还凑合。”老王低下头继续码柴火。
“昨晚下雪了吗?都已经立春了啊!”谷碧莲惊讶地问。
老王抬起头,拍了拍肩膀上的薄雪,笑着说:“山里不同城里,海拔高,气温低,六月份飘雪都很正常。”
“六月份还下雪,那一定是有冤情了。我记得上中学的时候,语文课本里讲到关汉卿的窦娥冤,六月飞雪有冤情。真的不是骗人的啊!难道山里的冤情多吗?”谷碧莲一脸的茫然,她似乎成了井底之蛙,一惊一乍的,看上去很搞笑。
老王挺起身,哈哈大笑,指着对面山顶的积雪说:“在我们这里,春天经常下雪,雪下不大,但一般都能积住,特别是在山梁的阴面,积雪在山梁的阴影里,常年不化。但春天里的雪比冬雪更阴冷。”
谷碧莲端着稀饭的手被风吹的有些僵硬,不得不赶紧钻进屋里。
高芳华看着谷碧莲进屋,笑着说:“稀饭都凉了,你还真不怕冷啊!”
“我心里热乎着呢,我就是好奇,老王打那么多柴火干嘛?”谷碧莲探着头从门缝里向院子里张望,然后用脚把门关上。
金志杨吃饱了,放下碗筷,看着谷碧莲笑着问:“你是不是看上老王了,如果这样,你就留在这里别回去了,给老王当压寨夫人。哈哈”
谷碧莲瞪了金志杨一眼,没好气地怼道:“我看给老王当压寨夫人挺好的,老王年轻,身体看上去结实,比有些人可强多了。”
金志杨收起笑容,尴尬地低下头,一边收拾自己的碗筷,一边岔话道:“我怎么没看见老王她媳妇呢?”
谷碧莲又转过脸瞪着金志杨说:“你就惦记着人家的小媳妇,小心被老王知道了揍你!”
哈哈,高芳华和张世杰都被逗笑了。谷碧莲和金志杨也都跟着哈哈大笑。
高芳华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的厨房方向说:“人家老王的媳妇一定把我们当怪物了,都不好意思见我们。搞得好像人家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谷碧莲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掏出一面小镜子开始化妆,嘴里还不停地嘟囔道:“我们是不是怪物,不在于别人怎么看,只要我们自己觉得正常就好。我看老王的小媳妇才是怪物呢,都一天了,连个面都不敢露,八成是觉得自己丑,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金志杨把碗筷堆在一起,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梳子在自己几乎快要秃顶的头上不停地梳着。高芳华和谷碧莲都扭过脸看着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梳头有啥好看的,我又不是老王的小媳妇,我不怕见人。哈哈。”金志杨感觉良好,能够引起两个资深美女的目光是他最开心的事。
“就剩几根毛了,越梳越少,真可惜这么好的梳子了。”高芳华捂着嘴一边“呵呵”地笑,一边嘲讽金志杨。
金志杨也不闹,梳的越发来劲。
一旁的谷碧莲急忙说:“你慢点梳,我这把小梳子可是从国外带回来的,是我前夫给我从巴黎买的礼物。”
金志杨听了谷碧莲的话,把梳子拿到眼前仔细地瞧了瞧,“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要知道是你前夫的梳子,我就不梳了。”
谷碧莲见金志杨生气了,赶紧解释说:“小心眼,一点都不大气,还说你胸怀宽广,我看是你的心里只有高芳华。”
高芳华听了谷碧莲的话,脸腾地就红了,冲着谷碧莲说:“你能不能不要乱讲,我和金志杨是清白的。”
谷碧莲急忙解释道:“如果有人说喜欢我,我立刻就嫁给他,你高芳华敢吗?”
高芳华看了金志杨一眼,赶紧低下头,把身体转向窗外。“世杰,天怎么突然就阴了,会不会下雪。如果下雪了,我们就回不去了吧!”
张世杰只顾低头津津有味地喝稀饭,农家饭对他来说是世间难得的美味。高芳华突然问他,是在转移话题,他赶紧接话说:“山里气候多变。随时会下雪,我们最好早点下山,我的餐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呢。”
山路从隧道口开始一直蜿蜒而下,路边的积雪清晰可见,都是昨夜新落下的。刺眼的阳光透过高大的山林间的缝隙像一道道闪电刺破山川、河流,把这里曾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故事都以光的笔触记录下来。
在返程的路上,高芳华和张世杰并排坐在后排,各自望着窗外的山峦,沉默不语。山里的气候就像孩子的脸,瞬息万变,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山谷里,转过一道弯就阴云密布,山风呼啸,大有山雨欲来之势。金志杨和谷碧莲还沉浸在昨晚的风花雪月里不能自拔,两个人虽然话不多,但脸上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天终于放晴了,我们走的真快啊!一路的风景真美,可以与瑞士的阿尔比斯山脉相比,毫不逊色。我还想再来一次。”当汽车驶下环山路时,谷碧莲欢快地惊呼起来。
“请停一下车,我想拍一张照片。”张世杰没等车停稳就迫不及待的拉开车门,他低着头摆弄着手机,然后对着远山山巅的白雪连续拍了几张。
金志杨用手指着山巅的白雪说:“我们就是从有雪的山梁上下来的,那是刚刚落下的春雪,太漂亮了!我们过上一段时间再来。”
高芳华没有下车,高处不胜寒,她好像有些感冒了,鼻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并且不停地打喷嚏。从山上回到山下,她似乎有些不适应。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春雪的影子,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金志杨重新发动了车子,他透过后视镜,心疼地看着高芳华,打开了暖风。
张世杰摆弄着手机,把刚刚拍下的照片通过手机里的滤镜做了一番修饰,并且配了一首小诗发在群里。
《春雪》
驱车上南山,江河展画卷。
春风送雪后,飞鸟迎客前。
明月清泉惜,旭日云雾伴。
来日再相遇,春雪已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