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鸿门宴

    14鸿门宴

    早晨，天还没亮，秦柳青就接到了岳父发给他的短信，让他中午和高芳华回家吃饭。秦柳青把短信给高芳华看，高芳华心里烦闷，表示不想回家。秦柳青于是把几个月前高家人聚会时在餐厅门口偷听到的姑姑和岳父的谈话内容学给了高芳华听。高芳华是个急性子，一听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和姑姑串通一气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就想弄明白为什么会把父亲也扯进来。她于是答应中午和秦柳青一起回父母家一趟。

    中午十二点左右，秦柳青和高芳华在父母家楼下碰面。当俩人推门进屋的时候，发现姑姑、姑父和高芳华的弟弟高勇都在，俩人顿时吃了一惊，但还是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悦，硬着头皮与姑姑和姑父打了招呼。姑姑起身像主人一样热情地把高芳华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高芳华虽然心里特别扭，但还是勉强顾及姑姑的面子坐到了姑姑身边。

    “芳华，你都瘦了，我一个多月没见你了，姑姑特别想你。”姑姑满脸堆笑，一只胳膊紧紧地搂住高芳华的肩膀，显出极其亲密的样子，她的脸几乎都快贴到高芳华的脸上了。

    “都说侄女像家姑，一点儿都没错，你看你俩在一起就像一对亲姊妹。”姑父用标准的方言顺着姑姑的话往下说。俩人一唱一和，像唱戏一样，配合默契。

    “大哥，你看我俩像不像？邻居见了都说像！”姑姑搂着高芳华的肩膀看了一眼秦柳青，问秦柳青的岳父。

    秦柳青的岳父岳母都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他们看见高芳华有些尴尬，因为从小没带过。高勇把两杯茶水分别递到了高芳华和秦柳青的手里，表情有些怪异。

    “姐夫，姐，喝水，还没吃饭吧，姑姑和姑父今天中午请大家一起吃顿饭，你俩先喝点儿水，然后咱们一起去小区大门口的东北人食府。姑姑已经把包间订好了！”瘦弱的高勇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殷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秦柳青，然后又转过脸面对着高芳华。

    秦柳青不知道今天姑姑和姑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决定先看看再说。他勉强应付着高勇的热情，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有点儿烫，他只好轻轻地吹了两口，把茶杯端在手里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尴尬不已。

    秦柳青注意到姑姑和姑父还穿着昨天在保险公司见到时的衣服，不禁又唉声叹气。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拿起手机，翻开相册，把昨天的照片翻出来偷偷地瞄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喝茶。过了一会，姑姑起身招呼大家去吃饭。于是大家陆陆续续地走出门下楼，秦柳青被姑父吆喝着走出门，看见走在前面的姑姑拉着高芳华的手，亲密的有说有笑。

    东北人饭庄装修考究，乡村彩绘画和户县农民画被搬上了墙壁，黄土地风情和黑土地情结交相辉映，夸张的人物表情和抽象的艺术风格格外引人注目。大家走进订好的包间，十人的大包间里坐了七个人，显得有些空旷。包间里的装修风格与大厅又迥然相异，墙壁上的彩绘画彰显西式风格，色彩艳丽。秦柳青此时已经无心欣赏，更多心思关注在了姑姑和姑父摆的这场鸿门宴上。秦柳青注意到姑姑把岳父岳母让到了主宾席上就坐，她和姑父分别坐在了他们的两侧。高芳华被姑姑拉到身边坐下，秦柳青只好挨着高芳华坐，高勇坐在姑父旁边。

    大家刚坐定，姑姑就招呼服务员把预订好的饭菜摆上了桌。

    “大哥，凉菜上齐了，你说两句吧！”姑姑看着岳父，在她眼里，

    她大哥就是她的靠山。

    “桂枝，我就不说了，一家人就不要客气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饿了，吃饭吧！”岳父拿起筷子，示意大家吃饭，他率先夹菜，看上去并不开心。姑姑知趣地看了一眼姑父，姑父给岳母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椒盐排骨。姑父又起身给大家挨个斟茶倒酒，显得十分殷勤。秦柳青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吃饭的气氛不对，除了姑父和姑姑不停地说话，其余人几乎都只顾低头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姑姑端起饮料杯子，对大家说:“这次我妈去

    世，大家都辛苦了，我要特别感谢秦柳青，他和高鑫在我妈临终时给穿的寿衣。柳青，我敬你一杯！”

    姑姑站起身与秦柳青碰杯。

    “姑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应该的。”秦柳青受宠若惊，赶紧起身，端起杯子与姑姑伸过来的杯子碰了一下。

    姑姑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饮料，放下杯子，看着岳父继续说：“大哥，妈去世了，你就是我们这个家族里的家长，家族里的一切事物你说了算。我们都听你的。”

    姑姑的话让秦柳青听着特别刺耳，什么家族里的家长，奶奶去世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岳父怎么能够管家族里的事务。秦柳青搞不明白姑姑到底想说什么。

    姑姑看着岳父说：“大哥，妈去世了，房子虽然给了我，但是与哥哥们商量过的，大哥您拍的板，不管妈之前怎么说的，她已经不在了，也管不了活人的事。”

    秦柳青终于听明白了，姑姑的话里有话，她今天把这些人召集到一起是想说明一件事，房子的事情已成事实，不可改变，什么遗嘱啊，遗愿啊，通通不管用了。

    “你姑已经说了，我们家里也不缺房子，她既然想要就卖给她了，以后这事就不要再提了，柳青，芳华，你姑平时对你们都不错，听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吗？”岳父放下筷子，严肃地看着秦柳青和高芳华。

    秦柳青看了一眼高芳华，俩人面面相觑，苦笑了一下。终于明白今天这顿聚餐真的是一场鸿门宴。岳父的话就是说给俩人听的。

    姑父站起身走到秦柳青和高芳华中间，给俩人的杯子里斟满饮料，“芳华，你是你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姑经常给我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她对你感情最深，比你爸你妈对你还好，这个是家里人公认的。”姑父又给秦柳青的杯子里添加饮料，微笑着看着秦柳青说：“我很欣赏柳青的为人，很聪明，很实在，你俩的婚姻让家里人都很羡慕。我今天以茶代酒，敬你俩一杯！”

    姑父假惺惺地说着肉麻的话，秦柳青浑身起鸡皮疙瘩，彻底领教了姑父的口才，脸上不得不挤出一丝笑纹，起身向姑父表示感谢。随后，姑父又与高勇和岳母套近乎，说了一大堆恭维之词。真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在秦柳青眼里，今天这顿饭的主角是姑姑和姑父，俩人极尽演员之能事，包揽了全场的戏份，演技虽然拙劣，但敬业精神可嘉。

    吃完饭，等大家都走出包间时，姑姑趁机把两万块钱塞进秦柳青的衣兜里。等他反应过来时，姑姑早已走出餐厅。秦柳青坐在座位上意识到了姑姑的用意。她一定已经知道了遗嘱的事，想用钱堵住他的嘴。秦柳青手里攥着钱，左右为难。包间墙面上的彩绘画似曾相识，看似抽象的向日葵花已经扭曲成了欲望的样子，直接冲击着他的视觉，让他不寒而栗，感慨万千。

    世界，为什么会这样！

    秦柳青从餐厅里出来，姑姑和姑父已经开车走了。高芳华下午还要上班，等秦柳青开车送她。这时，岳父走到秦柳青跟前，低声说:“你奶奶房子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遗嘱不要再提了，你姑姑给你们的两万块钱收好了，这是她的一点儿心意。”

    秦柳青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岳父，岳父轻轻地一推，钱掉在了地上，岳父看都没看一眼，转身离去。大庭广众之下，高芳华赶紧俯身把钱捡起来。“走吧，先拿着吧，下来再说！钱是个好东西，谁会和钱过不去，不要白不要！”高芳华拉着秦柳青上车，她还要赶着去上班。

    “奶奶的一大笔保险费咋办，就这样算了？”秦柳青问高芳华。高芳华斜眼看了秦柳青一眼，想了想又把攥在手里的钱扔在了脚底下。

    “几个臭钱就想收买我们，做长辈的啥品行嘛，哼！”高芳华气哼哼地自言自语。

    秦柳青把高芳华送到公司，看着扔在副驾驶座椅下的两万块钱，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挠挠头，犯了愁。收了这钱就要替姑姑保守遗嘱的秘密，与她同流合污。不收这钱势必要得罪姑姑和岳父一家人。岳父之所以默许姑姑的做法，肯定也是收了姑姑的好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秦柳青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上回到家里，秦柳青和高芳华商量，如果这钱不想要，就还给姑姑。她不仁，也不能拖我们下水，最后落个狼狈为奸、同流合污的名声。高芳华越想这事越恶心，决定和秦柳青回她父母家一趟，把事情向父母说清楚，不能糊里糊涂的就这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