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末日降临前（1）
回去的路上，朱言提着野鸡，时而跑到前面，时而又跑到后面，脸上炫耀的笑容逐渐走形。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甚至有点想高歌一曲。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于是他唱了起来：“当天边，那颗星出现，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
开口之后，才发现这似乎是一首爱情歌曲，有些不合适，于是他重新唱道：“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几人能看透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唱到这里，他又停下了，他有些苦恼，为啥自己记忆中都是些这些情情爱爱的歌曲，似乎人生除了情情爱爱就再没有其他了一样。
其实他并不在乎自己唱的是不是情歌，他只是怕在这个时候唱这样的歌曲会引起刘天仙的误会。
朱言唱歌只是普通人水平，但刘天仙听得还是挺认真的。
音乐是一种抒发情感的方式，这些天以来，每个人都处在紧张的气氛之中，此刻能唱一首歌，也能放松一下心情。
朱言忽然不唱了，刘天仙奇怪的看了过来，看着朱言一脸懊恼的样子，她问：“怎么不唱了，唱得挺好的呀。”
朱言看着刘天仙的反应，感觉她并没有多想，于是便随口说道：“单身狗不配唱情歌。”
“潇洒走一回怎么就是情歌了？”刘天仙疑惑道，于是她接着唱，“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然后就笑了起来，道：“好像还真是！”
但她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唱着：“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刘天仙很漂亮，演技也算可圈可点，但唱歌真的不太擅长。
听着她的歌声，朱言笑了起来，一起接着唱下去：“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几人能看透……”
夕阳向晚，温暖的阳光映照在两人身上，微风拂来，把他们并不完美的歌声送出好远好远。
歌声落下，山脊上又变得安静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的向前走着。
过了好半晌，朱言才笑了起来。
刘天仙问道：“你笑什么？”
朱言也直接说道：“人果然都没有完美的，你的歌声真的配不上你的容颜。”
刘天仙也不气恼，笑道：“我知道啊。”
朱言也笑：“我也原来就知道，只是这是第一次听明星唱歌。”
“啊，你以前没有听过演唱会吗？”刘天仙好奇的问道。
“没有。”
“为什么，你没有喜欢的歌星吗？”
“我喜欢的歌星挺多的啊，刘德华，张学友，罗大佑，李宗盛，林忆莲……很多很多！”
刘天仙感叹道：“都好老啊！”
朱言回答道：“也有不老的，毛不易！”
“那为什么你没有去听过演唱会？”
朱言感叹：“因为穷啊！”
刘天仙更吃惊了，道：“怎么会，一场演唱会也不要多少钱啊，难道你在的地方很偏远，没有明星去开过演唱会？”
朱言摇头道：“也不是，只是还没有富裕到可以花上千块钱啊去听一场演唱会的地步。”
刘天仙沉默了。
两人半天没有说话，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在山脊之上。
或许此刻，两个人心里都涌起了什么心事吧，沉默中，忽然间就晕染开一种伤感。
就这么走了好一会儿，刘天仙忽然又开口道：“你再唱一首吧！”
朱言也不拒绝，笑道：“好啊，唱什么？”
“随便。”
“我似乎都只会一些伤感的老情歌，会不会有些不适合？”
“啊，为什么不适合？”
“因为伤感啊。”
朱言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夕阳的方向，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夕阳红得像血，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浓艳之美。
他说：“这么美的时刻，不应该是伤感的时候。”
刘天仙也看着夕阳，喃喃道：“是啊，太美了，若不是……”
她的话语停驻，像一个无法落笔的画师。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树林中，有鸟儿传来归家的呼唤。
刘天仙的眼眶蓦然有些湿润，她轻声说：“再唱点什么吧。”
朱言想了想，开口唱道：“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
我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想你的时候，我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这一次，刘天仙没有跟着唱。
朱言一个人的歌声在山林间轻轻的回响，似乎也让这片天地，染上了一抹凄凉。
刘天仙一直看着夕阳，过了好久，才问道：“这首歌挺熟悉的，叫什么？”
“知道不知道，刘若英唱的。”
刘天仙点了点头，又沉默下去。
夕阳已经半落到山下，像是有一块巨大的黑布，逐渐将这个世界的光明掩盖。
夕阳的嫣红在山峦间流淌，像是从山巅上流下来的汹涌澎湃的血。
刘天仙真的红了眼眶，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没有去擦，任由泪水在绝美的脸庞上肆意的流淌。
朱言在旁边静静的坐着，思绪翻涌。
这里的夕阳如此像故乡的夕阳，但故乡再也回不去了。
故乡的树，故乡的水，家里的果树，还有父亲的容颜！
他眼眶干涩，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哭。
只是觉得此刻心里也堵得厉害。
他开始回忆父亲唱过的那些古老的歌曲，回忆它们的旋律，回忆父亲的腔调。
他唱到：“我正月放羊么逗逗，正月正么逗啰，放羊之人么啰逗啰，要起身呐逗逗啰，
赶起羊儿么逗逗，前面走么逗啰；放羊之人么啰逗啰啊，后面跟呐逗逗啰。
我二月放羊么逗逗，刮春风么逗啰；百草发芽么啰逗啰呐，百草青呐逗逗啰。
羊儿不吃么逗逗，高山草么逗啰，要吃河边么啰逗啰呐，柳叶青呐逗逗啰。
我三月放羊么逗逗，是清明么逗啰，手拎白纸么啰逗啰呐，挂新坟么逗逗啰，
有钱人家么逗逗，飘白纸么逗啰；放羊之人么啰逗啰呐，没得飘么逗逗啰……”
朱言唱到这里停下，他再也记不起剩下的词曲。
当时父亲唱起这些歌曲，他总是觉得古老凄凉，不好听，他总是喜欢那些被驯化过的流行歌曲。
但现在，他注定再也不能听见父亲唱起这些歌曲，再也不能将它们完整的复述出来。
他心情低落，几乎要哭出来。
太阳已经落到了山下，刘天仙已经止住了眼泪。
山林中有古怪的鸟叫声传来，像是老家的更鹉（作者也不知道是啥鸟，只是老家这么叫），阴森而恐怖。
但两人都没有反应。
又过了好一会儿，能看见天边的红雾逐渐聚集。
刘天仙才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她声音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没有了之前的欢快。
朱言起身，跟在后面。
野鸡也被他收到了背包里。
走了一会儿，快要能看见自己的小屋了。
刘天仙忽然开口问道：“你之前唱的是什么？”
“放羊调。”朱言解释道，“是我父亲唱的，只是剩下的我记不得了。”
刘天仙道：“挺好听的，等一个月后，可以听他唱唱，你也可以再学一下。”
她的声音又柔和了一点。
朱言跟在后面没有说话。
走了好一会儿，没有得到朱言的回答，刘天仙奇怪的回头看着朱言。
朱言低声道：“我父亲下个月来不了了。”
刘天仙愣了一下，轻声道：“对不起。”
朱言摇头，道：“我只是奇怪，我上学的时候，很长的古文，我读几遍，总是就能够把他们背下来，我还背过《红楼梦》里面所有的诗词，《葬花吟》、《秋窗风雨夕》，甚至还有《芙蓉女儿诔》，但这些歌曲，我从小听我父亲唱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遍，却没有一只调子能记得。”
刘天仙愕然，不知是因为朱言能背得那么多东西，还是因为朱言记不住一只从小听到大的歌曲。
人生往往就是如此的讽刺，只是很多人从不在乎，而又在失去之后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