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偷吃的耗子
宋家一共有两个厨房，其中一个位于客厅旁边，是个半开放式的小厨房，平时用来泡茶或者熬煮一些不会产生油烟的食物。
而真正用来生火做饭的大厨房，则被单独隔离开来，位于一楼的最里间。
宋声晚走向大厨房时，却意外发现厨房的房门紧闭，里边还隐隐传来了若有似无的说话声。
按常理来说，此时此刻厨房里应该只有蔡桂花一个人才对……难不成家里今天还请厨子了吗？
可是通常情况下，只有在宴请那些与政务有关的领导干部时，宋家才会特意请厨子过来做饭。
越想越奇怪，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努力想听清里面的动静。
然而，除了轻微的杂音和偶尔传来的零散话语外，什么也听不真切。
她只零星拼凑出几个字：“小花”、“见面”、“等他”。
然后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宋声晚这才想起来，为了方便蔡桂花采买，厨房后头还设了个通向外面的小门，看来人应该是往后门直接离开了。
听那人叫了“小花”，宋声晚猜测应该是蔡桂花的小名。
看样子，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蔡桂花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宋家工作的，她年纪其实不大，只有三十多岁。
宋家原先干活的保姆是余妈，她在宋父还只是个小干部的时候就来了，兢兢业业干了十几年。
然而，就在三个月前，余妈突然以家中有事为由提出辞职。
自那时起，蔡桂花接替了余妈的位置进入宋家，但由于接触时间不长，宋声晚对她并不熟悉。
秉承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等听不到里头声音了，她才直接推门而入。
“蔡姨，热水在哪儿？”
此时此刻，蔡桂花正鬼鬼祟祟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油纸，将刚刚焯水过的猪头肉小心翼翼地塞进油纸里面。
突然间听到有人说话，蔡桂花被吓了一大跳，手一抖，那一大块香喷喷的猪头肉便“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俩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变得有些许微妙。
蔡桂花反应迅速，立刻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肉，同时故作镇定。
“哎哟喂，小晚啊，你咋跑进厨房来啦？这里又脏又乱的，到处都是油烟味，你还是快点出去吧，免得把你漂亮的衣服给沾上味儿了哟！”
声音明显带着点做贼心虚的慌乱。
这死丫头也真是，好端端的小姐不做，偏偏跑厨房这种地方瞎掺和，果然就是天生的下贱命，只适合干些粗活累活！
然而，宋声晚并不清楚蔡桂花内心真实的想法，但看她一脸吃屎的表情也知道她很不爽。
不过尽管如此，宋声晚还是非常有礼貌地开口说道：“我想泡茶，需要热水。”
听到她没有提别的事情，蔡桂花心中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下子背也直溜了，皱巴着的脸也像被擀面杖挤压过一般，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她撇撇嘴，勉强的用鼻子哼出了一声气，算是应了宋声晚。
随后，走到墙角边的木质小桌子旁，弯腰从下面取出了一瓶装满热水的竹编热水壶。
“客厅里我也放了热水，你以后需要用水，就直接去拿客厅那壶吧。”蔡桂花语气冷淡地说道。
宋声晚点点头，伸手接过了水壶。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猛地回过头。
“蔡姨，我刚才似乎还听到了耗子的声音，您可得赶紧把家里的卫生搞好啊！
千万别让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跑进来弄脏屋子，弄得大家都吃不下饭！”
蔡桂花一听，声调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利的，带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气势。
“瞧你说的，我天天打扫厨房，怎么可能有耗子呢？肯定是你听错了，要么就是你生病幻听了！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有什么耗子，净瞎说！”
宋声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慢悠悠的拉长语调，“是吗？那这次就当我听错了吧，不过……可没有下次咯。”
话音刚落，她便转身离去，留下身后一片死寂
没过多久，厨房里传出一阵接一阵沉重的用刀剁肉的声响,每一刀都用力极深，一下接着一下，仿佛在发泄着某种情绪。
宋声晚提着热水就来到了客厅厨房，柜台上赫然摆着一摞白色包装纸包着的茶叶包，这些茶包大概有两只手大小，用黄色的土绳捆绑着。
这提小纸包她刚刚在楼上的时候就看到了，是陆成业带来的上门礼。
之所以令她印象深刻还是因为，实在很难想象陆家会用那么朴实的包装的茶叶当上门礼。
宋声晚解开用来包茶叶的绳子，想看看是究竟是什么茶叶，却在见到实物的一瞬间怔愣在原地。
纸包里的茶叶无芽无梗，形如瓜子，外表呈宝绿色，从外观判断，显然这些都是今年刚制成不久的新鲜茶叶。
“居然是禄安茶”宋声晚呢喃出声，想到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泪水不禁湿润了眼眶。
这是她小时候去外婆家的时常喝的茶，宋声晚的外婆祖上是赫赫有名的春丰祥大茶商。
早年间，茶商业利润优厚，他们的货源主要来自于一些皖西地区，其中最出名的当属禄安茶，这种茶以香味极其浓郁，且久冲不淡，名极一时。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军阀混战的爆发，茶商业被各路兵匪们掠夺，损失惨重。
那会儿当兵的喜欢自己印所谓的军用票，面值 10 元的票据实际上在市场中的价值可能连 8 毛钱都不到。
吃茶的兵痞子们最喜欢带着这种毫无价值的军用票来吃茶，不仅让商家损失茶叶，还得拿硬通货币找零。
除此之外，茶商们还得给更高层的军官缴纳各种苛捐杂税，孝敬费，保护费等。
任凭你偌大的财力，也受不住这样层层剥削。
所以在这种乱世欺压的层层压迫下，春丰祥很快就入不抵出，不得不暂停歇业。
后边好不容易等到十余年的军阀混战结束，店铺才得以重新开业。
不过后面又有倭国大肆入侵华国，大量倾销本国“倭茶”和殖民地运上来的“岛夷”茶，对茶叶行业实施了垄断。
这一系列的操作令华国茶商们举步维艰，春丰祥的禄安茶在这个时期只能又再次被迫停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