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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总务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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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燕飞彤心里挂念着小鹿和迎春,早早就起床洗漱,看着小鹿躁动不安地在岩洞中晃来晃去,也有些急切,盼着清纪早点到来。

    她来到洞口,迎春已经抖落一身露水在洞外撒欢,这边捡个树枝,那边叼个骨头。

    小鹿看着在外傻跑的迎春有些瑟缩,燕飞彤也只能安抚着小鹿,坐在洞口心不在焉地翻动着书籍,等清纪到来。

    日头渐渐升空,其它小混球们也陆续起床,或是修炼,或是与迎春小鹿玩耍,连磨剑堂的同窗们也完成了早课。

    洗漱声、跑步声、念经声、哀嚎声,声声入耳,搅得燕飞彤心烦意乱。

    眼看着时辰到了,燕飞彤站在洞口眺望,远远地看到一道身影用灵力托着一个包裹,身形迅速地向岩洞走来,大家齐整整地立在岩洞口。

    等到走近了燕飞彤却看清,来者不是清纪,而是一个中年圆脸的道人。

    那人看见燕飞彤她们,虽是好奇这洞口又是鹿又是狼的,但他走近了,只是将包裹放下便欲离开。

    “这位真人稍待!”怀抱着小鹿的燕飞彤当即出声。

    那人转过头来,“学生何事?”

    燕飞彤心中疑惑,当即开口道,“敢问真人,可知清纪去向?”

    那圆脸道人扬声道:“清纪……他是西荒细作,正被缚灵堂拿在我授道阁中,今日便要押解回天元峰。”

    “什么?”

    “竟有此事?”

    众人皆是大惊,好好的亲大哥怎地变成了西荒细作?

    一旁贺子诚也跑过来焦急道,“真人,定是哪里搞错了!”

    许万也说道:“正是,清纪从小就在山门中,怎么可能是细作?”

    魏平渊一听是西荒,心中一紧,但清纪每每言及道宫,那自豪与骄傲便是遮也遮不住,活像地主家的小儿子讨论自家的广袤田地,这让他怎么相信清纪是细作?

    圆脸道人自是认识清纪的,也是暗叹一声:“清纪有一日来岩洞送与你们用度,本该按时回阁中点卯,却不知何故耽误了许多时间,总务阁问他,却说不出原因……”

    那圆脸道人也怕误了时间,当即不再多说转身就是御剑疾走。

    贺子诚在后面连连呼唤也未见他停下。

    岳知章则直接说道:“清纪回阁误了点卯,不会就是他去寻咱们那日吧。”

    “那为何总务阁问他,他却不……”

    说到这里,许万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贺子诚艰难道,“是怕我们违规而出,被逐出阁去!”

    燕飞彤急道,“清纪这般时候了还替我们遮掩?”

    贺子诚满面痛苦,脸上肌肉都纠结在一起,“本就是我惹的祸,我必须回阁中替清纪分说此事!”

    岳知章担忧说道,“我们本来就是戴罪之身,这样岂不是错上加错?”

    “那也不能让清纪被判为西荒细作啊!”

    “清纪晚了点卯那日究竟是不是我们出洞那天尚且是两说,怎能轻易出洞?应该等明天来了人再细细询问!”

    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小鹿在一旁叫,迎春到处乱窜,混杂着众人焦急的讨论声,这个“戒心静意”的岩洞仿佛变成了菜市场。

    魏平渊本就觉得清纪不像那西荒之人,眼看众人吵了起来,心中逐渐有了定夺,出声压住众人声音。

    “都别吵了,我回阁中看看情况!”

    事情未明,有人不敢离洞,魏平渊能理解,也不强求别人同他一样。

    毕竟他和学生们不同,本就是太衍峰弟子,是不担心被授道阁扫地出门的。

    “平渊你留下,我去!”贺子诚站出来。

    岳知章说道,“清纪之事道宫自有说法,我们还是学生,去了又有什么用?”

    魏平渊没有答话,反对着贺子诚说道。“事情尚未明晰,子诚你在洞中等我。”

    “我怎么能让你去?当日违规出洞,也是我一人为之,我自去与道宫分说!”贺子诚无比坚定,

    魏平渊无奈,只能模棱两可地回答,“我……我在道宫中有人!”

    几人陡然一静,面色奇怪地看着魏平渊。

    岳知章心想,怪不得之前看清纪这么顾及平渊……

    贺子诚却没想那么多,激动地拉住魏平渊说道,“当真?可是能说得上话的人?”

    魏平渊心里也没底,他甚至不知清纪那日外出寻找猎鹿的众人到底是否是误了点卯那日。

    西荒细作牵扯太多,他没办法去求师傅帮忙。

    只能尽力说清当日情况,替清纪辩解。

    如果清纪真的是西荒细作,他魏平渊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清纪。

    “我总得先去了才知道。”

    魏平渊此刻亦是心乱,只能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给同窗们打气,“你们安心等我!”

    平日里大家各自如何行事,日夜相伴的同窗都看在眼里,魏平渊素来是一脸苦大仇深,每日寡言少语,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少见他如此郑重,但都知道他是个可靠之人。

    魏平渊又是安抚了众人,这才转身下山。

    等到魏平渊走了,众人忧心忡忡地回了岩洞,燕飞彤突然发现迎春和小鹿都不见了!

    众人刚刚平复一些的情绪又是大乱,慌忙在洞口呼唤。

    贺子诚愤道,“麻绳怎的专挑细处断!”

    …………

    魏平渊久在洞中,初次下山便感觉自己脚步轻快,一溜烟就跑回授道阁中。

    此时阁里虽然风景依旧,但气氛不像当初他入阁时那般轻松,而是处处透着压抑,十步便有弟子值守。

    值守弟子神情肃穆,却无人拦他,他打听了收押西荒细作清纪的方向,便快步赶去。

    然而此时的授道阁中……

    景澜平日里对外示人的清淡面容少见带着焦急,对着众星拱月坐在堂上的黑袍道人说道。

    “景俨师兄,那清纪本就是土生土长在清溪镇中的良家子,十岁便入我道宫,自误道途做个西荒细作也太过荒唐!”

    那一众黑袍道人正中的景俨正是缚灵堂的副堂主,眉浓面阔,生的一副威严模样,平日里便声名在外,斩妖除魔自不在话下,刑讯问话更是特有所长。

    他不急不缓,仍然查看着授道阁点卯的手册,缓缓开口:

    “师弟,道宫三千七百五十六人,每人底细我都比你更清楚,不必提醒我这清纪的根底。”

    景澜对于景俨这番避而不答的回话十分不满,但也不敢发作,知道他是要吃定了清纪。

    “既然师兄清楚清纪底细,便不该如此押他。”

    “与其在此与我说这些无聊的话,师弟不如好生想想为何那清纪不肯说他那一个多时辰的去向。”

    “那我能否见清纪一面,再劝劝他?”

    “不可。”

    景澜咬咬牙,这恼人的缚灵堂!

    他正想挥袖子走人,但想到自己师傅孟如升也被景俨劝进了书房,不得外出。

    他又是愤愤不平地开口道:

    “就算清纪真的是细作,也不该将孟阁主软禁吧!清纪是细作,孟阁主还能是细作不成?”

    景俨挪开看着点卯册的目光,看向景澜。

    其人一袭黑袍,面色冷峻,目光冰冷淡漠,看得景澜心中一紧。

    “西荒妖邪编撰重华弟子名册,可以说每个我道弟子都上了那西荒的猎杀名录,凡外出执令者无不惶惶,宫内弟子亦是担忧。”

    说到这里,景俨向上拱手,言语间愈发凌厉。

    “景俨得道宫掌教天令,受总务阁主所托,遍查道宫、除奸斩佞,第一处便是你授道阁,随意一外门弟子便敢强项不言,真当我缚灵堂是只知枯坐修炼的蠢道吗?”

    大义如同一座大山压下,景澜无法言语。

    “孟阁主自是道宫栋梁,我缚灵堂奉令为孟阁主排忧解难,便是请孟阁主安心读书,如何谈得上软禁二字?”

    “但平日里孟阁主信赖你景澜,许尔常率授道阁诸般事宜,如今或出奸细,尔却又出言挑拨总务阁与孟阁主关系……”

    景俨音量突然暴涨,大殿仿佛都被掀开!

    “景澜你到底是何居心!”

    景俨大手将那点卯书册拍在书案之上,“砰”的一声,书案登时断裂开来,拍起烟尘。

    殿堂上一片寂静,烟尘散去,露出一张冷峻的脸正死死盯着景澜。

    景澜如何也没想到景俨竟把话说到了自己头上,就差“奸细”二字的大帽子盖上来了。

    道令、大义、道理都在他手上,自己说不过他。

    景澜长泄一口气,面色难看,就连身上青色道袍都白了几分。

    景澜只能拱手说道:“如此,景澜自禁阁中,请师兄查验!”

    景俨收回目光,又拿起点卯名册,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

    “处理完清纪之事,为兄自会叨扰景澜师弟。”

    景澜闭上眼长出一口气,转身走出殿堂。

    等到景澜走远,旁边一弟子低声道:“师兄,那清纪除却不肯言说那日去向,我们审了又审,住处查了又查,不似有诡异之处……咱们这么做授道阁以后怕不是会生出嫌隙,日后告上我们一状。”

    景俨面对自己人还是客气的,他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中州风雨欲来,我等为道宫除害,办事不可惜身!”

    “是……”

    那黑袍弟子自知缚灵堂苦衷,第一站在授道阁若是受挫,往后必然不会顺利,只能在这给授道阁一个下马威,以防后面各峰各堂阁有样学样。

    景俨屹然不动,翻看手中点卯册,此时一个弟子快步走到近前低声说道:

    “副堂主,堂外有一学生言说,有事关清纪的重大事宜来报。”

    景俨略一思索。

    道宫风气本是谦恭友爱,有告发之人,若是证据确凿倒也罢了,有功无过,必须予以奖励。

    但如果是捕风捉影、言不尽实,那告发之人定然心中有鬼,不是心怀邪念就是想诬告陷害!

    景俨打定主意,“唤他上来!”

    来人正是魏平渊,他早在堂外等着,原原本本听到了景澜和景俨的对话,正被对方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语震住。

    看到景澜魂不守舍地走出来回了房间,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才知道此次之事怕是不好善了。

    得到传唤,魏平渊紧了紧心神,心中又是梳理了一遍说辞,这才进入堂中,看到了景俨。

    他本就被景俨一番话震住,知道面前之人不好相与,此刻心中强自镇定,告诉自己绝不能自乱阵脚。

    “学生何人,报上名来!”

    声音如洪钟大吕,直灌魏平渊双耳,直震的魏平渊神识嗡嗡作响!

    魏平渊轻咬舌根,顿感一痛,神识瞬间清明,双眼不惧不恼,直视景俨。

    “太衍峰中,明和真人门下弟子魏平渊见过诸位师兄!”

    太衍峰魏平渊……

    景俨将目光从点卯册上挪开,抬起头看到堂下少年,此人他景俨是认识的,而且很熟,他曾反复看过魏平渊的弟子记事。

    事实上,同辈弟子通常兄弟姐妹相称,但大多数弟子都并非是在一个师傅门下。

    而重华掌教明微和太衍峰首座明和,这两位真人却是实打实的拜入同一个师傅门下。

    而他们俩的师傅,就是重华观的上代掌教。

    景俨也知道那段故事,在道宫中虽然没人提起,但也不算秘闻。

    明和真人年轻时候,天资高绝、桀骜不驯,端的是少年的风发意气,在上代掌教那里,比明微真人更得偏爱。

    直至明微真人修至天人,得传掌教之位,明和真人旗帜鲜明地要与天人明微争夺掌教之位。

    但法统已成,怎能更改?

    明和便在道宫弟子大比的盛世当日,不仅宫内弟子云集,更有天师道府、千花万木谷的观礼长老。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明和真人公开扬言要与明微决斗,再定掌教之位。

    众长辈、同辈纷纷斥责明和不识大体、自不量力,但明微掌教却独独答应了明和真人的决斗要求。

    结局自不用多说,明和修为虽高,却比不得天人之境。

    作为惩罚,明和真人被罚在悟道阁面壁。

    但大家都清楚,关在悟道阁面壁,根本不是惩罚,说是奖赏也不为过……

    可见作为师兄的明微掌教,对小师弟也是百般偏爱。

    但高傲的明和真人却不认为这是奖赏,负气出走,在西荒、东海、南疆闯出偌大的名头和“重华剑莲”的绰号。

    直至上代掌教外出寻他,中了西荒陷阱,身死道消……

    明和真人便去西荒报仇,回到山门时已经是奄奄一息。

    他一言不发地爬进了悟道阁,从此自绝道宫数百年。

    直到太衍峰最后一个弟子羽化,明和真人被明微掌教封为了太衍峰首座,直到如今。

    景俨虽然唏嘘,但也不愿评论长辈往事。

    那这魏平渊……景俨眯眼观察。

    太衍峰上的阳绝脉,天人掌教的亲师侄,重华剑莲的真传弟子。

    上有与他类似的岐道尘祖师,现有两位修为高绝的真人做长辈。

    如此根正苗红的魏平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景俨心中莫名的兴奋起来。

    但他这样的人,他自己最了解,越是兴奋就越是冷静,就越是要给眼前这个少年施加压力。

    于是他开口:

    “关于西荒细作清纪,你有何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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