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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波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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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伯瑜惊到默然,修行界太平已久,更何况是天下三大正道天师道府,几年来斩妖除魔折损的弟子加起来都没有这几日多。

    苏木沉坚毅说道,“我天师道府弟子分驻中州一百零八城,护卫中州不遭邪灵妖兽侵扰,自他们入道府修行,便已做好以身护道的准备了。”

    常伯瑜哑声道,“天师道刚正之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伯瑜敬佩至极。这次邪门显然有备而来,苏兄千万多加小心!”

    苏木沉咬牙切齿,恨声道,“这次之后,已有多位龙虎山长老与师兄分别进驻各大城府,若是妖人再来,定叫他们在道府雷法下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常伯瑜应是,又想起上宁的护府灵阵,虽然不太好意思,但仍与苏木沉说了自己无生门矮个师兄二人交手始末。

    “原来是常道友你开启了灵阵……

    四大邪门此次诸般调度,各种情况皆有设计,看来是不甘寂寞,想要再掀起风雨了。”苏木沉沉吟道。

    “对了常道友,与你一起的那个孩子,当日便醒了,我们曾与他说起魏府中情况,但他始终不信,坚持要回上宁去。

    我想你以命护佑那孩子,便将他留在府中……具体如何,还是你来说明吧,他便是在你隔壁。”

    说罢,苏木沉起身拱手,“此时各道府力量空虚,府中仍有诸多事务,先不打扰了。”

    常伯瑜送苏木沉出去,略一思忖,转身出门寻找魏平渊。

    魏平渊的房间紧挨着常伯瑜,只是门上多了一层禁止外出的小禁制。

    常伯瑜心中想着,“大概是因为那孩子坚持要回上宁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黯,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一天之内失去所有家人,料想是谁都受不了的。

    他伸手抹去禁制,略一推门便是一滞,没想到魏平渊正背靠木门,坐在门口地板上。

    魏平渊感觉到有人来了,带着怒气立马站了起来,正待开口,便看到同样穿着道袍的常伯瑜。

    魏平渊本来带着怒容的面孔,看到常伯瑜后一张小脸便绷不住了,面容变幻间,泪水瞬间充满了双眼,一下扑过来抱住常伯瑜。

    “道长哥哥。”魏平渊边哭边喊,

    “他们说我爹我娘都死了,我家没了,还不让我回家……求求你了,道长哥哥,你带我回家见爹和娘啊……”

    声音撕心裂肺,一个孩子委屈、恐惧、愤怒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

    常伯瑜多年修道,面对这个在自己怀里痛哭、失去幸福家庭的孩子,心里充满着愧疚和后悔,若是自己能早来些,若是自己术法再强些,若是自己多在魏府留下一些布置,或许这个孩子和自己都不会留下一生的遗憾。

    可惜没什么如果。

    常伯瑜蹲下身子,摸着魏平渊的头安慰着他。

    他知道这孩子面对如此巨变无法接受,只是轻声说道,“平渊啊,我带你回魏府。”

    魏平渊扬起泪哗哗的脸,看向常伯瑜,用袖子边擦眼泪边说,“好!”

    虽然一直在擦,但他仍然止不住泪水,他抓着常伯瑜的袖子,抽噎着说道,“我不修仙了,我要回家和爹娘在一起!”

    常伯瑜黯然起身,说道,“你在这里稍等,等我去收拾一下就回来。”

    魏平渊并不言语,只是皱着眉头紧紧抓住常伯瑜的衣服不放。

    常伯瑜叹了一口,带着魏平渊出门寻找苏木沉了,向苏木沉解释一番后便提出了离开。

    苏木沉将魏平渊这几天发病时的药丸交给常伯瑜,又送了他一柄代步飞剑和调理内息的丹药。

    随后苏木沉又交给常伯瑜一个小瓷瓶,说道,“这是魏平渊这几日里用来调息体内阴阳的丹药,是我府中前辈炼制,你且拿好。”

    “多谢苏兄!”常伯瑜收好,又带着常伯瑜向天师道府众人做了道礼。

    “山高水长,来日相逢!”

    常伯瑜知他们此刻事务繁多,不便再多打扰,说罢便带着魏平渊御剑飞往上宁去了。

    魏平渊虽对御剑飞行仍感惊奇,但此时他心乱如麻,倒是也没有昨日那般开心了。

    常伯瑜御剑之速不算快,更况且他身受重伤,只能边飞边走,上宁与北阳不过百里,足足走了三日才到。

    百里外的北阳天气尚可,但上宁此刻却是乌云蔽顶,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常伯瑜挥手用灵力护住头顶,才让二人不至于淋湿。

    常伯瑜带着魏平渊再次拜访了天师道上宁府,只不过这次,其中诸位天师道弟子均是草木皆兵,随时准备出手。

    魏平渊看不到天师道府,常伯瑜以双指运起灵力在魏平渊眼上一抹,度去了些许灵力才让魏平渊看到了偌大的上宁道府。

    天师道府众人在确认过重华令信后,叮嘱了几句就放他们二人进城去了。

    二人一起进城,但魏平渊却越来越激动,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朝着魏府跑去,常伯瑜也紧紧跟着。

    等魏平渊远远看到魏府门口站着官府捕快官兵,他猛然停下脚步,

    自从魏平渊在天师道府醒来,听得其他人的说法,他本就将信将疑,看到自家门口如此景象,心中对天师道府众人说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

    常伯瑜目力更佳,看到魏府门口大片的血迹,不忍让魏平渊再看。他对魏平渊说道,“还要去吗?”

    魏平渊在阴雨中站定并没有答话,冷风吹动他身上的衣物和勉强扎成发髻的头发,就像一棵无依无靠的小草在风中飘摇。

    看到魏平渊的肩膀开始微微抽动,常伯瑜轻叹一声,不再言语了。

    魏平渊用袖子抹了抹脸,快步走到魏府门口,雨水打在地上地面仍有殷红,魏平渊绕开殷红走至大门处,被两个官兵拦下。

    “小道士,此处乃命案重地,不得擅入!”其中一人道。

    魏平渊听到“命案”二字,眼泪又要涌出,他喊道,“这是我家,怎么可能有命案呢!你们找错地方啦!快走开!”

    说罢便要去推门。

    守门二人虽然不知道此事是修行者所为,但确实知道魏府上下均被屠戮,但魏员外的儿子并没找到。

    二人略一商量,一人回去禀报官府,另一人只是让魏平渊等着。

    见如此情形,常伯瑜走上去捏了个法诀,那守门人便双眼迷离,开始恍恍惚惚。

    常伯瑜看门上贴着封条,带着魏平渊纵身一跃从墙外跳进府内。

    魏平渊哪里想过尽自己家还需要如此,心中更是委屈。

    但他睁大眼睛定眼一看魏府内,心中又惊又惧,一颗心脏几乎都要从胸腔内跳了出来。

    在蒙蒙细雨中,小院石板地面上处处殷红,墙壁,房屋的立柱上溅满了点点鲜血。

    他再往屋内看去,那鲜血没经过雨水的冲刷更为鲜艳,飘散着魏平渊从未闻到过的残忍而痛苦的味道。

    魏平渊脑子里的念头越发沉重粘稠,他竟什么念头也提不起了,昔日热闹温馨的家里此刻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大大小小的封条。

    呆立半晌,魏平渊才意识到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拔腿向后院跑去。

    但偌大的魏府此刻空无一人,只有曾经他熟悉的景物没有什么变化。

    他在魏府里疯了似的跑着,推开各个门去寻找熟悉的面孔,最终他跑进爹娘的房间,颓然跪在地上,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痛哭失声。

    常伯瑜看着这孩子,不由得深叹一口,正欲说话,便看到魏平渊突然失声,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他赶紧上前查看,运灵入体查看魏平渊的内息。

    “体内无事,但是这阳气……”常伯瑜也是第一次见识阳绝脉,他的灵识感觉到这孩子体内阳气如奔腾的大河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间流出,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酝出阳气,此刻魏平渊倒不像个人了,而像是一件质属纯阳的天材地宝。

    “怪不得那人要劫走魏平渊……这孩子即便不修灵法,如此奇特的体质也会被邪人掳走作为阳气炉鼎,哎……”常伯瑜再度沉默,抱起魏平渊出府去了。

    …………

    西荒无生门内殿。

    四个神色打扮各异的人分坐大殿一巨大圆桌周围。

    “虞万秋,你那小弟子倒是出息了啊。这次我四门弟子大校,本以为又是乏善可陈的你争我抢,却被那个叫……老沈,那小子叫什么来着?”一个裸着上身、露着岩石般精壮肌肉的中年汉子大声说道,他挠了挠头,看向旁边一道人影。

    旁边被唤做“老沈”的那人周身都笼在一袭鲜红色连帽大袍下,连面容也不露出,他只是瘫坐着,整个人仿佛陷在椅子里一般。

    这人用着极其沙哑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顾千回。”

    “不错不错,便是那顾千回。”

    那汉子又是“哈哈”一笑,继续说着。

    “四门弟子啊,都被那顾千回笼络起来,也不知他怎么勾兑的……我荒神宗里倒真是有几个小刺头,竟然都愿意听他的,还越过天师道府杀到中州去啦!把那群修道的牛鼻子打得满地找牙……”

    他身边一个面色青白、肩头站着一只乌鸦的阴沉道人扭头看他。

    那汉子哈哈笑道,“胥老鬼,你别看我,我可没说你牛鼻子,你连个鼻子都没,哈哈哈哈。”

    说来也怪,他身边这阴沉道人面部僵硬,却是五官俱在,听到荒神宗汉子说到没鼻子竟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肩头乌鸦晃了晃头。

    说罢,荒神宗那汉子敲了敲桌子,对着坐在首处,面容俊美的玄衣男子说道。

    “老虞,你从哪找来那小子,我裴行一也想淘一个来。”

    坐在首处的便是虞万秋,他开口道:“顾千回并非我无生门弟子,而是天运宗程百曳的弟子。”

    “什么?”

    裴行一惊讶地站了起来,坐着的木椅子被他的腿推出好远,直直地砸在殿内墙壁上撞碎了,就连殿内墙壁都砸出几道裂痕来。

    裴行一喊道,“天运宗那帮神神叨叨的死乌龟还能有这种弟子?他们连参加我们弟子大校的资格都没,又是怎么参与进来的?”

    不光裴行一惊讶,另外裹着袍子的“老沈”和阴沉僵硬的“胥老鬼”都扭头看着虞万秋,等他一个解释。

    虞万秋微微一笑道,“此中种种,还是让他自己来说吧。”

    说罢,虞万秋一挥手,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人神情轻松,施施然信步走到殿上,做了个弟子礼,大声道。

    “天运宗顾千回见过无生门虞万秋门主、赤血崖沈留崖主、荒神宗裴行一宗主、白骨观胥长生掌教!”

    …………

    魏平渊幽幽醒来,此刻天已放晴,他正躺在一个阴凉处。

    魏平渊支起身子,看到周边已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他向旁边一看,那常伯瑜就在他前方坐着。

    常伯瑜身后摆着个写着“悬壶济世”的小旗子,身前一个铺着白布的小桌子,竟然正在给一个老者诊脉,那老者身后竟还有许多人在排着队。

    魏平渊慢慢站起身来,搞不清楚什么状况,他向常伯瑜走去,问道“道长哥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常伯瑜刚为人诊过脉,提笔写着东西,听到魏平渊的声音,看着他笑道。

    “你醒来啦,我看你昏了过去,正准备带你去找个地方歇息,但我这出来却没带银钱,就支了个摊子给人看病……你且稍等,待我写完这个方子。”

    原来在重华宫中,各类典籍皆有,其中也不乏凡间医术。

    那常伯瑜修行之人,无聊之中也看过几本,给人医治一些寻常疾病倒是手到擒来,给人诊脉的时候再用灵力替人调理身体,倒也能把这小摊子经营得有声有色。

    那老者被诊脉之后,当场觉得神清气爽许多,接过药方听得常伯瑜说道,“这几味药一块煎了,饭后饮下,每日两次,三日便可痊愈。”

    老者拿过药方连忙感谢,“多谢道长!多谢道长!”又掏出几个铜板交给常伯瑜。

    常伯瑜接过铜板后,便对着后面排队的人喊道,“今日看诊结束啦,请诸位回去吧!”

    等众人三三两两离开后,常伯瑜边收拾着摊子,边对魏平渊道:“身体可有不适?”

    魏平渊知道常伯瑜神仙中人,竟然在这里替人看诊挣钱,倒也觉得有趣。听到常伯瑜相问,他摇了摇头,但是肚子却“咕咕”地叫了起来。

    常伯瑜将看诊的东西拿起,“哈哈”笑道,“看来是肠胃出了点问题。走吧,让我给你医一医。”

    魏平渊脸上一红,只得跟着常伯瑜走了。

    二人寻了个面摊坐下,要了两碗面。

    魏平渊看着碗里清汤面条飘着葱花,不由得想起自己喊饿时母亲都会吩咐做上一碗面条,不禁又难过起来,泪水瞬间如瀑布般流下,滴入碗中。

    常伯瑜看着他的样子,知道这孩子又开始思念亲人了,便说道,“我已四处打听了……你的家人俱已入土,正葬在虹尖峰下魏氏祖坟。”

    原来虹尖峰脚有魏家一片田产,划为魏家祖坟。

    事发之后,魏府中上下均被一剑穿心,官府始终不得嫌犯踪迹,只能定为寻仇杀人,此地父母官也与魏府有旧,便将众人遗体埋入魏府祖坟。

    魏平渊听得这话,连忙站起去到常伯瑜身旁,拉着常伯瑜衣袖便要前去。

    常伯瑜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小魏先吃了面,两人这才前往魏氏祖坟。

    魏平渊原是来过这祖坟的,四下寻找着终也找到了好几个翻着新土的土包,最外的一个土包,草草树立着一块石碑,左上写着“魏氏十三世子祥文”,右上写着“魏氏十三世妻兰君”,下面便是生卒时间。

    魏平渊一看正是父母名讳,那生卒时间正是自己遭掳那天,不禁跪在墓前嚎啕大哭。

    常伯瑜听这孩子哭声肝肠寸断、哀哀欲绝,不禁也难过起来,拿出刚才摆摊时写方子的纸撕成纸钱,在墓前烧了。

    魏平渊哭声稍歇,他看到常伯瑜小包裹里有一块搭在摊上的白布,便央求常伯瑜又做了件孝衣披戴在身上。

    如此,哀情难遏的魏平渊便在魏氏殁后,在父母坟前守孝,常伯瑜看得,也只能长叹一声没有其他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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