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不希望他们活成下一个我
商喜一边抱着男人劲瘦的腰,一边扬起头来看着他。
“爹爹怎么会来?”
商扶伶抿了抿唇,尽管故作不悦地板起了脸,可语气中的宠溺却让人难以忽略。
“你一去不返,我收不到你的消息,怎么能不心急?派人来又放心不下,索性自己来了。”
一剑归等到他们父女两人亲昵了一会儿,见商扶伶的目光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忍着疼痛准备起身给他行礼。
起了一半时,商扶伶制止了他。
“不必多礼了,躺着吧。”
在商喜半是不悦半是警告的目光下,他终究还是乖乖躺了回去。
商扶伶抬手拍了拍商喜纤薄漂亮的后背,温声对她说:“来,见过你外公。”
从爹爹口中听到“外公”这两个字,商喜总觉得有点不真切。
“他真的是……”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商扶伶点了点头。
商喜这才放心走上前去看着梁崇,乖乖巧巧地冲他唤了一声:“外公。”
少女嗓音清甜柔和,落在梁崇耳中宛如天籁之声一般。
他等这一声唤,等了好多年。
梁崇赶忙激动地应了,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少女微凉的小手来回看着,眼眶渐渐湿润。
商扶伶面色淡然,看不出情绪。
“义父此次回来,还要走吗。”
“我,我想多看看她,”梁崇犹豫了一下,把目光转向商喜,“让外公多待些日子,行不行?”
好卑微的语气。
不知何故,商喜忽然觉得心口有点发堵。
这大概就是人间所谓的血缘吧,哪怕是久别不识,重逢的那一刻多少还是会有所感应的。
商喜重重点了点头,笑着冲老人说:“当然可以呀,喜儿会多多陪着外公的。”
听她这样说,梁崇面上浮现出了一抹浓重的惊喜。
商扶伶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瞥了商喜一眼。
“跟我回宫去。”
出门在外这么久,她还真是越来越野了。
谁料某人却很不配合地拒绝了他的命令,满脸不情愿道:“不行!我还不能回去!”
反应这么大?
商扶伶皱了眉,不悦道:“怎么不行?”
商喜眨眨眼,忽然把视线一转,落在了床上的一剑归身上,“他还伤着呢,一路舟车劳顿,我怕他……”
话未说完就被爹爹冷声打断了。
“你担心他做什么?他是你什么人?”
商喜愣了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爹爹生气了,这份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格外强烈。
“朋友,他是我的朋友,”商喜看着他,语气显得委屈极了,“爹爹,我难道连交朋友的资格都没有吗?”
高高在上的王什么时候被人接二连三地这样顶撞过,拧着眉头瞪她。
她居然会为了一个外人顶撞他……
某一瞬间,商扶伶真的很想把一剑归这小子一刀捅死算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真要是这样做了,他这个认死理的小女儿还不知要闹腾成什么样子呢。
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条件做出让步的时候,商扶伶更生气了。
“你……”
只说了这一个字,他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商扶伶冷冷瞥了一剑归一眼,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爹爹……”
商喜叫了两声也不见他停下,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梁崇,“外公,他生我气了吗?”
梁崇看着软软糯糯的外孙女,心都要化了。
“你爹爹同意了,”他轻轻抚了抚少女的发顶,故作神秘道,“他好面子,凡事都不好意思直接说。”
是了,爹爹最好面子了,她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听他的话,肯定是会惹他生气的吧。
梁崇笑着说:“喜儿啊,你在屋里呆着,外公去找你爹爹说说话。”
商喜轻轻点头,看着外公跟莫昀一前一后出去了。
今夜的突发事件实在是太多了,搞得她脑袋有点胀痛。
商喜叹了口气,察觉到床上男人有点不对劲,惯来冷漠犀利的眸子暗了几分,像是没太有精神似的。
她有点心慌,凑过去关切道:“你怎么了?是伤口疼得厉害吗?”
一剑归摇摇头,任由她探过脑袋来仔仔细细检查着伤口。
虽然知道这样很矫情,可他只是……突然有点羡慕她。
有父亲,有兄长,有外公。
而他……什么都没了。
察觉到男人好像突然变得有点落寞,商喜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一根小指头。
他顿了顿。
好在,他还有她啊。
只要能一辈子守在她身边,他就很满足了。
院子里。
梁崇看着商扶伶挺如劲松的背影,轻叹一声,“你还没放弃。”
“怎么放弃呢,义父,”商扶伶兀自轻笑,那笑声中似乎包含了太多不知名的情绪,“你告诉我,我怎么回头。”
梁崇摇摇头,“你没必要让自己变成这样。”
商扶伶缓缓转过身来跟他们对视着。
“从我决定弑父谋逆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我会有比他更潦草的结局,这个我早就知道。”
梁崇隔着夜色看他,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干净正直的少年人。
这是他的选择,他只能尊重。
梁崇叹了口气,无奈道:“商朝他们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我不需要他们明白,”商扶伶顿了顿,忽然认真了几分,“义父,你没有告诉商朝吧。”
看来自己被商朝困在襄王府的事情,他是知晓的。
梁崇摇头,如实开口:“当然没有……阿伶啊,你太固执了……”
固执……
商扶伶什么也没反驳,只是轻笑。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或许我们可以再想想别的解决方式,没必要非得……”
“义父,这是唯一的办法,血契不解,他们终归会步我的后尘……”商扶伶顿了顿,袖口掩盖下的拳已紧紧握起,“我不希望他们活成下一个我。”
梁崇唇瓣轻颤。
商扶伶抬眸看了看茅屋内昏黄的灯烛光亮,也叹了口气,这次的话里已然带了点请求。
“什么也别告诉她,拜托了,义父。”
男人背影孤寂,一点点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走向黑暗,走向毁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