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暴君似乎多了点人情味
“回父王,的确是儿臣贪玩,自己所致……”
商肆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就连丽妃本人似乎都有些诧异,面上挂着泪痕错愕地看向他。
他生生放过了这次整治丽妃的机会。
商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加以评价,商肆此举要么是他太善良,要么就是他太软弱,但无论是哪一种在暴君眼里都绝不是什么好的品质。
意料之中,暴君别开了视线,语气略带讽刺。
“优柔寡断,难当大任。”
商肆听着父王无情加给自己的评价,默默低下了头。
座下的商枝动了动唇,却没说出半个字来。
他知道,阿肆选择默默咽下一切都是为了他。
阿肆说过,三哥是他们四个兄弟里唯一一个有母亲的人,他希望三哥能一直快快乐乐的。
商扶伶没了耐心,随意一摆手示意商肆退下,顺口吩咐李默去传个太医来。
商喜愣愣地盯着商肆微微弯曲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孤寂。
等她长大之后,也会像商肆一样不快乐吗。
正在商喜独自伤感之时,突然觉得下巴被人捏紧,连带着整张脸都被迫调转了方向,视线从商肆的后背移到了暴君脸上。
暴君像是猜到了她放心不下默默远去的商肆,有些不满。
“不许看他,不许喜欢他。”
商喜一时语塞。
听听,这像是个暴君说出口的话吗,真是幼稚至极。
除夕之夜,宫城内处处繁华似锦,红烛摇曳,可这浮华之下却依旧是无边的寂寥与无趣。
商喜被早早送回了梧桐苑。
这天晚上,商肆来了。
他照例从窗户外爬进来,动作敏捷,却远远地绕开了商喜在暖炉前蹲了老半天,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半点寒气才朝她走过来。
小少年笑得轻快,眼睛依旧那样亮,似乎没有被今日宫宴上发生的事影响到分毫。
“小东西,你想我了?”他屈膝坐在床前,歪着脑袋看她,“原来这么小的人,也会记得别人啊。”
废话,我才不是小孩呢。
察觉不到商喜的小情绪,他自顾自说着:“其实今日我挺想抱你的,但是手太疼了,恐将你摔了碰了……”
商喜的视线落在商肆的手指上,见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包着厚实的纱布。
“之前害你染了风寒发了烧,父王去丽妃那里发了脾气,丽妃气不过,便罚了我。”
商肆将这些日子的伤痛一笔带过,宛如只是在讲述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扎针那日三哥拼命拦着,可他母妃那个脾气简直就是个悍妇,谁能拦得住,非但没帮得上我,还害得自己也挨了一巴掌……”
他是笑的,可说着说着就带了点苦涩。
商喜愣愣地盯着商肆,突然有种将他这张开朗面罩一把扯下的冲动,让他不必伪装,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
假装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很累的吧。
商肆将视线转向窗外的月色,眼神澄澈干净得近乎透明。
“你也觉得我今天很懦弱是吗,我知道,他们都是这么想的,”他顿了顿,继续对着窗外自言自语,“可我没办法呀,丽妃不管对我多坏,终究还是三哥的亲生母亲,我不能害得三哥也没娘了吧,哈哈,那多不够意思。”
听完这话的一瞬间,商喜只觉得心都软了。
这个聒噪的黑小子似乎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忧无虑,他的心事全都藏在明朗的笑容之下,藏在无人诉说的黑夜里。
商喜知道,商肆其实没指望她能够听懂他的话,不然也绝不会如此敞开心扉地说出这些。
“其实父王今天为我传了太医,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
这是近十年来父王给予他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关怀,他感恩戴德,也受宠若惊。
看着他的神情,商喜忍不住暗自轻叹。
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商肆其实也是个很缺爱的孩子。
在商肆未曾留意的瞬间,不知身边沐浴在清冷皎洁月光之下的小妹妹眼底已然盛满了温情与柔软。
商喜想,那就等我长大吧,我一定会给你很多爱的。
那一夜,商喜攥着商肆没有受伤的一根手指睡得很香甜,她梦见自己开口说话,梦见自己向着前方奔去,那里有个身着黑色长衫的少年在张开双臂等她。
第二日夜里,商喜照例攥着商肆的手指头呼呼大睡。
暴君却来了。
商扶伶今日处理完公务突然来了兴致,难得绕路过来特意瞧上这小东西一眼,没想到却撞见了商肆又偷偷溜进来。
不长记性。
刚要发火时,余光却瞥见了小东西拉着商肆不松开的小手。
她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哥哥。
商肆睡梦中忽觉一阵莫名的恐惧于周遭肆意弥漫,打了个激灵猛然惊醒。
一侧首,竟察觉父王一身明黄直直立在自己身旁,不怒自威,视线死死锁住小妹抓着自己的手指。
商肆屏住呼吸,声音压得很低,“父,父王……”
他将坐姿改为跪姿,手臂却是半点都不曾移动,似乎唯恐惊醒了睡眠中的妹妹。
其实在醒来看到父王的那一瞬间,商肆早已经做好了被他一脚踹飞的打算。
是他不知好歹,明知不可为却还要屡次再犯。
出乎意料地,过了许久父王都不曾做出什么大的反应来,也没有毫无耐心地抬腿给他一脚。
商肆不怕挨打,却怕极了父王的沉默。
这有种让他等待着被凌迟的畏惧。
“继续睡吧,”商扶伶冷声道,脚步一转间竟是扭头去了,“李默,给他加些被褥。”
商肆一怔。
等他壮着胆子抬眼看向父王的时候,只依稀捕捉到了他出门前头也不回的背影。
父王方才说什么……
继续睡吧,还有……给他加些被褥。
直到李默亲自手捧着厚实被褥进来的时候,商肆还在怀疑方才的一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四公子安歇吧,奴告退。”
李默看着愣怔不已的商肆,躬身行了个礼。
这些日子以来他越发觉得王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或许是自从公主出生之后便如此了。
王上心软了一些,也多了点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