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慢慢睡
阿易进来看要不要帮忙的时候, 厨房里的两个人一个在炒菜,另一个在中岛上切东西,还背对着背。中间就隔了条过道, 愣是像隔着银河。
沈景远先看到他, 问:“有什么事吗?”
“我进来看看有没有要我干啥的。”阿易说。
晏轻南听到阿易声音也没回头,但叫他过去洗个碗筷。
晏轻南做菜很熟练,一桌子菜也没弄多久,吃上饭的时候时间还早, 天也才刚刚暗下来。
上桌子就倒酒,除了沈景远之外人人都喝,连上面小姿也叫下来了。
简东是这群人里面跟大家最不熟的, 他先举起杯子, 说:“今天感谢晏老板做的这么一桌菜,也很高兴认识大家,我是沈哥朋友,简东,简单的简,东西的东,也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照顾我兄弟。我酒量还行,晚上可以陪大家喝几杯, 我就先干为敬了。”
杯子还没放下, 晏轻南就说他太客气了, 陪了半杯酒, 才开始吃起东西。
沈景远左手简东右手晏轻南,桌上反而是他俩一直在聊天, 主要是在讲那天酒局。工作上的事情沈景远倒是能听懂, 但毕竟不熟悉, 也就搭了几句话。
简东对晏轻南的崇拜心理在这短短一顿饭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沈景远甚至不知道原来他这么能捧人。
听着听着实在受不了了,沈景远握着筷子,偏头和简东说:“要不我这个座位让给你吧?”
“真的啊?”简东下一秒就要站起来那个架势把沈景远逗笑了。
“行了行了,”简东自己也笑,“我好好吃饭。”
沈景远回头就看到晏轻南用公筷给他夹了菜,有点惊讶地说谢谢。
晏轻南放了筷子靠过来一些,小声地同他说:“我的错。”
“你怎么错?”他冷不丁这么说,沈景远还有点懵。
“我跟你聊。”晏轻南说完便退开了。
“聊什么啊聊……”沈景远无奈地笑。
“跟我聊不来了?”晏轻南放了筷子,侧了一点点身,“三岁一条沟这事儿到三十岁还管用啊。”
沈景远干脆也放了筷子,说:“我觉得你有点耍无赖。”
“行,”晏轻南点点头,“上回说我耍流氓,这回耍无赖。”
耍流氓是什么时候,两人心知肚明的。沈景远抬手捂了下脸,认输道:“说不过你。”
晏轻南心情很好地笑了下。
这顿饭吃完唯一醉了的人是简东,走的时候他给贺梓打了电话,和沈景远一起坐在沙发上等。
晏轻南给所有人都泡了蜂蜜水,端了两杯过去,坐在沈景远这边沙发的扶手上。
“谢了晏老板。”简东接过来。
沈景远也把他的那杯拿走,但看到晏轻南手上没有了,又碰了下他手背,把这杯蜂蜜水塞回去。
“不想喝吗?”晏轻南问他。
“没有,”沈景远推了下他手,“我又没喝酒,你喝吧。”
晏轻南也没犹豫,沈景远要给他喝他就喝,说:“那行吧。”
阿易小姿和慢慢在厨房里洗碗,就他们三个坐在沙发这边。
简东喝完蜂蜜水把杯子放好,一条手臂搭在沈景远肩膀上,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沈景远说。
有一会儿没人说话,沈景远想到那天下午他独自去医院,冰冷的墙壁和吵闹的人群,还有医生看似坚定,实则模棱两可的话。
肩膀被人捏了捏,沈景远偏过头看到晏轻南的下颌线。
“有时候会有那些症状,但是再严重的情况也没有,”沈景远温声安慰,“除了那些不可避免的之外,我还挺好的。”
“我信你了。”简东叹了口气。
贺梓来得很快,他们没聊几句就见她走进来。
小姑娘穿得很厚,进来先和沈景远打招呼,说:“沈哥。”
“晚上好。”沈景远站起来。
“晏老板,”贺梓又对晏轻南点点头,“今天麻烦你们照顾简东。”
“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晏轻南淡淡地笑。
“那我先带他走了。”贺梓说着,简东就自己站起来。
“开车了吗?”沈景远问。
“开了,我开的。”贺梓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沈景远和晏轻南一起把两人送上车,走的时候贺梓降下车窗说:“谢谢你们,先走了。”
晚上风大,但房间里暖气开得足,有点闷,这么吹一会儿还挺舒服的。
沈景远和晏轻南慢慢走回去,快进门的时候沈景远突然不走了,问晏轻南:“要不我们再在外面站会儿?”
晏轻南拉门的手顿住:“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里面空气不好。”沈景远说话的时候头发都被风吹得很乱。
“外面风吹着太冷了,闷的话等会儿去餐厅那边坐一会儿,我把暖气开低一点。”晏轻南说话的时候微微垂着头,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好……”沈景远错开眼神,拉门进去了。
在大堂刚好碰到小姿和阿易走出来,小姿把他们俩叫住,和晏轻南说:“南哥,那天为了去接你我们麻将都没搓成,今晚整起撒?”
“打吗?”晏轻南问沈景远。
沈景远觉得晏轻南的眼神是有点想打的意思,就说:“打啊。”
于是几个人在小餐厅里搓起麻将。
沈景远还是自己打,坐晏轻南下家。
失去新手光环的保护,沈景远跟他们这群老手打得有点吃力。但他能感受到三个人基本都在让他,理牌都会慢一点。
打麻将的时候几乎没人说话,慢慢偶尔会进来给他们倒水。快十二点的时候晏轻南按开手机看了眼屏幕,问沈景远:“困了吗?你困就去睡,别熬着。”
“好,这把结束吧。”沈景远是有些困了,但觉得打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如果没有人在旁边提醒很难注意到时间。
结束之后算账,晏轻南赢得最多,沈景远和阿易输了。
“我的技术还真的有待提高。”沈景远给晏轻南转账,还在想最后一把牌,身子靠过去看他的,说:“我感觉你每次都知道我想要什么牌。”
小姿看了眼对面两人,说香:“南哥已经算打得轻的了,他要是出去打牌会很凶。”
“别诋毁我,”晏轻南笑,“我是凭实力。”
“所以你当时摸到这张牌的时候你要胡的牌其实已经没有了。”沈景远点了下四筒。
“是,等着摸红中。”
沈景远要往那边看,大半个身子都扑在桌子上,下巴垫着手臂,说话也软绵绵的,一看就是困了。
“哦……”他应了一声,“我一般不敢这么打。”
晏轻南实在没忍住摸了把沈景远的头发,沈景远就笑:“你好像很喜欢摸我头发,但是男生被摸头发一般会不开心。”
“你不开心吗?”晏轻南还提着唇角。
“啊,”沈景远顿了下,“那倒没有。”
“行了,你去睡吧。”晏轻南拍了下沈景远的背。
他也跟着沈景远站起来,但小姿马上说:“哎南哥别走啊,把慢慢叫进来我们接着玩儿,你们晚上不是还有人守着吗?”
“好吧,”晏轻南无奈地笑了下又坐下来,“那打吧。”
沈景远自己回了房间,洗完澡躺进被窝里看手机。临睡前晏轻南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要睡了吗。
沈景远回马上就睡,又问:【你们要打通宵吗?】
晏轻南:【基本是。】
沈景远:【好,那我睡了,祝你赢钱。】
晏轻南:【输不了的,晚安。】
关了手机沈景远就睡着了。
入睡很快,但是睡得不是很好。沈景远连着做了好多个梦,光怪陆离的,都有晏轻南。
其中一个是他去攀岩,晏轻南在旁边教他,但岩壁坡度很小,像幼儿园的滑梯一样,之后他跟晏轻南表白,晏轻南还是用平常那种温柔的眼光看他,但却说:“我初中的时候就有一个喜欢的人,现在还在喜欢。”
沈景远这一刻心脏抽疼,跑到路边上了一辆公交车,一股难以压抑的苦涩在胸口蔓延,说不清楚的情绪难受得他皱起眉。
很巧合的是接下来他在车上遇到了简东,沈景远把刚才和晏轻南告白的事情告诉简东,简东一坐下来就骂他,沈景远想替晏轻南开脱,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车还没停沈景远就醒了,他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睛。
睡前没有拉上大窗帘,底下路灯和对面河岸上高楼的灯光透过纱窗穿过来,沈景远盯着天花板,察觉眼眶湿润,又笑了。
一个梦而已。
做过多少个梦了,怎么现在还像小孩子那样,醒来要想上这么久。
沈景远重新合上眼,翻来覆去想要睡着,又怎么都睡不着了。
以前工作的时候失眠是常有的事情,那会儿沈景远经常昼夜颠倒,身体调整不过来,但自从辞职以后没什么这方面的压力,他一直都睡得挺好的,这样失眠还有些不习惯。
躺了一会儿沈景远干脆坐起来,给晏轻南发微信。
沈景远:【你们还在打牌吗?】
晏轻南回得很快。
晏轻南:【还没睡?在打。】
沈景远:【睡了,又醒了,睡不着。】
晏轻南:【那下来,陪我玩会儿。】
还玩儿呢,三十几岁了要别人陪你玩儿。
沈景远勾着唇角,心里把自己教训了一通,偏偏脸上还是高兴的样子。
他坐在床边套了双袜子,穿上带绒的拖鞋,摘了件长羽绒服裹在身上,打算就这么下去了。
凌晨的客栈里很安静,大堂前台站着一个沈景远眼生的服务生。那服务生也对他眼生,问他:“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沈景远摆摆手,自己朝那边餐厅走去。
外面风有些大,穿过走廊的时候很冷。沈景远小跑着去拉开玻璃门,在打牌的四个人听到突然的动静,全抬头来看他。
沈景远没说话,反身把门关好,晏轻南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看着他说:“先来坐会儿。”
“睡不着吗?”小姿问。
“是。”沈景远在椅子上坐下,偏头看了眼晏轻南的牌。
“那再玩会儿也行。”小姿速度很快地摸牌打牌。
“这把结束你来接着玩。”晏轻南偏头和沈景远说。
“好啊。”沈景远往椅背上一靠,坐得更舒服一些。
打牌的时候晏轻南打量他一眼,问:“怎么穿这么点儿就下来了?”
他问的时候还在桌下朝沈景远摊开了掌心。
这个动作只有他们两人能看到,沈景远只敢在心里笑,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把手盖在他的掌心上。
晏轻南顺势捏了捏,五指卡进他的指缝里,扣了一下。
“还好不是很冷。”
“我想着有暖气。”沈景远说完收回了手。
实际上桌子上的人都穿得挺少的,沈景远看他们也都换了衣服,应该是中途回去洗了个澡。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沈景远坐下来之后手气还挺好,晏轻南坐他身边偶尔也给他盯着牌。
玩了一会儿沈景远又困了,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慢慢也跟着他打了哈欠。
声音一个接一个的,大家都笑。
“困了吗?打起精神来,”小姿说,“一晚上输给南哥太多了,等着后半夜赢回来呢。”
“可以,”阿易赞成,“再打会儿我感觉我也要赢了。”
沈景远揉了下脸,被他们逗笑了。
“那你去睡吧,”晏轻南侧头问沈景远,“困了就睡别熬着。”
他说完又对阿易扬了下眉,“我陪你玩儿。”
阿易“切”了一声。
这把还没结束,沈景远打了张牌,晏轻南坐他身边,温声道:“去我房间拿件衣服再上去。你现在这么走出去很冷的,走廊楼梯间都没有空调。”
沈景远顿了下,说好。
打完之后晏轻南带沈景远进去拿衣服,晏轻南在衣柜里找的时候沈景远靠在旁边墙上。
他这间屋子暖气一直没关,暖和得很舒服。
晏轻南半个人都埋在衣柜里,沈景远站得又打了个哈欠,眼眶里装着点泪水。
“要不就在这里睡?”晏轻南手把着门,偏头看沈景远,眼睛还笑着。
沈景远知道他多半逗他,觉得自己不会同意。
他忽然想到刚才那个梦,梦里晏轻南说对他没兴趣的时候,笑容比现在稍微淡一些。
但此刻晏轻南站在他面前,沈景远无法想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眨了下眼,那点泪花收回去,眼皮耷拉着,显得更加疲惫。
“好啊。”沈景远一边说,一边就真的走过去,在床边掀开了被子。
这下愣的反而是晏轻南,他是真没想到沈景远能说好,等人都进自己被窝了才走过去坐在床沿。
“被子床单昨天才换过,有事叫我。”
“知道了……”沈景远还说着话,眼睛已经合上了。
晏轻南的被子不沉,里面的棉花轻飘飘的,但很暖和,还带着和他本人身上差不多的味道。沈景远下巴挨着被子,那人还在他身边,他就有点沉迷。
“慢慢睡。”晏轻南说完就没声儿了。
明明知道晏轻南没走,沈景远反而困得更快,几分钟就沉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