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花厅
“对了,她。了之国师和她说,过年的时候你要回永安城陪司空相爷他们一起过年对吗?”六皇子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问道,“她今年就是在靖府过年的啦,只是想吃陈嬷嬷做的芙蓉玉露糕和永安城那家摊贩的糖葫芦了,你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上一些吧。自从冷焰走了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很想念那一种味道呢,靖府这边的都不好吃,宸王府里厨子做出来的芙蓉玉露糕又不够陈嬷嬷做的那么香,就像是你说的,少了一种思乡的味道。”说着,还朝她温温软软的笑着,略带婴儿肥的脸上肉嘟嘟的,看得她十分想抬手戳上两戳。
当然,这么以下犯上的事情她也只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克制了一下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她点点头,反应过来六皇子他现在看不见,连忙开口应道:“当然可以的,宸王殿下您还想在吃些什么呢臣都可以给您带回来。”
别说只是一份芙蓉玉露糕和几串糖葫芦了,就算是六皇子想吃龙肝虎胆,她也要想办法弄些来。
“没有什么想吃的啦,”六皇子道,“要不,她你到时候把你在相府里吃到过的,觉得好吃的,带一些给她好了,不过这样子的话,会不会太多了啊一切看你的方便来就好了。”
她为自己有一个这么通情达理的主上而自豪,哪还能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应了一个遵命。
……
冷焰离开后,她在清宁居院子里种了一棵小榆树。
也不知道是不是清宁居土壤特别好的原因,小榆树长得挺快的,她时常给它浇水。
一年过去了,小榆树的叶子开始由稀疏变得茂密。这年,大哥及冠,表字维安。
两年过去了,小榆树的枝干开始生长,树干也开始变粗壮。这年,她考过了童试。
三年过去了,小榆树在秋季的时候,会结下金色的榆钱,一串串的缀在树下,好看极了。这年,她考过了乡试,父亲很高兴。同年,素蕊许给了相府一个长工,雪盏成爲了她身边的大丫鬟。
四年过去了,小榆树已经长得很高了,时常可以吸引一些小鸟在树上做窝,清宁居除了竹叶的哗哗声,还有了清脆的鸟叫,叽叽喳喳。这年,六皇子送了她一个他自己雕刻的木偶,说是给她的生辰礼物。
那是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小人偶,广袖宫袍,腰佩玉玦,圆碌碌还未长开的一双桃花眼,眉间点着一点硃砂,袖子垂到了地上。虽然做工并不光滑,可是十分栩栩如生——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个只有五岁心智的人做出来的东西。六皇子还告诉她,那是照着她的模样来雕刻的。
她很珍惜这个可爱的木偶,把它放在了她的百宝架上,和那些古董花瓶放在一起。
五年过去了,小榆树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榆树,夏日里树底下是个憩息的好地方,她让人在榆树下放了一张摇椅,最喜欢坐在那里看书。这年,她十五岁了,考过了会试,离当初答应冷焰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大哥也调回了京城,还是以前那个笑模样,无事便喜欢指点她学习。看着她在大哥的指导下逐渐变得优秀,母亲似乎也放下了对大哥的成见,整日里忙着为大哥挑选一门亲事。
六年后,她们这群伴读终于不能再陪皇子读书了,开始各自入书院接受先生的教导,她考进了京城有名的白露书院。
……
八年后,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她倚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细雨如丝,拿着《资治通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又犯春困了。
“少爷,外头下着雨呢,小心着凉了。”
她回身看去,见雪盏在她榻案前放了盏茶。
日转星移,乌飞兔走,暑来寒往,瞬息光影,又轮了数个春秋。
昔日的总角小丫头不知在何时已经变得亭亭玉立,鹅黄色的春装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杏眼桃腮,活泼可人。
她打量着雪盏,点了点头。无论从主观上讲还是在客观上说,雪盏都是个美人。
前些天随她出门雪盏还让路过的少年郎绊了石头,那少年郎看向雪盏的痴呆样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待到腊月二十日这天,靖府下了一场小雪,细细的雪落在人的肩头与发上,如若柳絮随风起。
侍女小厮们来来回回走在知府府衙的道路上,任由细雪落了满身。
因为要动身回京,蓝舒也没有再交一些公文让她处理,而是难得的,在大白天和她坐在花厅唠嗑。
“大人这一回京,再回来的时候恰好是正月元宵,那可以观赏一下她们这边独有的元宵灯市。”蓝舒的泡茶技艺不亚于江南,手腕翻转间,一壶茶便已泡成,袅袅茶香吸入鼻端沁人心脾。
她端起他递过来的天青色茶盏,看着杯中那碧色的茶汤,笑道:“蓝舒这泡茶的手艺倒是与她那一位故人不相上下。”
“哦,不知道大人所说的故人是何人呢?被大人这么一说,蓝舒也想认识一下。”蓝舒问道。
她喝了一口茶,想起来这位昔日的同窗,说来已经有许久未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他便是这一次的状元,金榜题名的江南。”
蓝舒面上露出了一种很惊诧的表情:“大人与这位状元郎是旧识?在下偶然有听闻这位江南状元郎的事迹,听闻他并没有什么背景,一切都是靠着自己一人考入国子苑,而且还寄人篱下。”
“他与她是国子苑的同窗,平日里也是他喊她起,床一同去上课的。”她摩挲着茶盏上精巧的纹路,回忆起了当初与她一同坐在梨花树下对弈的白衣少年,一开始以为江南他是极难亲近的冷淡之人,没想到却是面冷心热的。和她一同翻墙去找六皇子,又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一天一夜,三年的同窗生涯,与他已经缘分非浅,在国子苑能够交到他这么一个朋友,足矣。
蓝舒这才恍然大悟。
只听他轻笑一声,待她看向他的时候,白面书生样的师爷眼里带着精明,他道:“这回她总算知道大人究竟是何方人物了。”
“哦?”她挑了挑眉,“那你说一下她究竟是谁。”
盛文帝派她来到星州的时候,特地压下了她的身份,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平常的书生,考中了一个贡生罢了,此后到她成爲了靖府知府,她也没有特意去公开自己身为丞相嫡子的身份,所有人只知道她姓司空,平日里只唤她一声:知府大人。
没想到今日与蓝舒一提江南,这位素来聪颖过人一人就可以超额处理完所有公务的蓝师爷就猜出来了她的身份?
蓝舒挽起一截袖子给她和他重新把茶盏满上,袅袅茶烟中,他的面目有些模糊,声音却穿过白雾透入她的耳膜:“若下官所料不错,大人应该就是那一位天资绝艳的少年探花郎,司空相爷的嫡子,司空她罢。”
她笑了笑:“蓝舒果然聪明。不过说了一句江南曾是同窗,就被你猜出来了。只是为什么你不会认为她是许言?”
蓝舒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知府大人莫是忘了,许言大人乃是林州知州。”
她:“……”这个她还真的是给忘了,毕竟她和他又不熟。
又东南西北的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一壶茶已经见底。
礼言从花厅外走了进来,朝她禀告道:“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可即刻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