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阳篇:双向
我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直冲出了三条街区,我的步伐才放缓下来。
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像阴沟里的老鼠被人撞见后狼狈地逃窜?
我不知道,只是我的大脑牵扯着我的神经,叫我赶紧逃。
那个男人是谁?江梧桐呢?她为什么也在这里?
无数的思绪从四面八方纠扯着,我用力晃了晃脑袋,庆左暖洋洋的天气叫我没了耐心,跑了两条街,就呆在路边。
我的疑心病很重,重得连我都要怀疑,我甚至没有问任何的问题,便把那个男人当成了假想敌,甚至把三朵玫瑰扔在了垃圾桶里。
我给自己点了支烟,要那火星替我思考。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又为什么会把三朵玫瑰扔在垃圾桶里,只知道看到她笑的一瞬间,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痛了,叫我的神经都短路,我是在怀疑什么吗?又是在嫉妒什么吗?
我不知道。
手机叮叮叮地响了不停,两支烟抽完以后,我的心情才平复许多。
我好像想明白了。
我没有去看她发的消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又跑回花摊要了三朵玫瑰。
“怎么又回来了哥?”小情侣疑惑地看着我。
我只好讪笑着,编了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把她们搪塞过去。
拿着花离开后,我才坦然地掏出手机,没有去看一大串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框。
“我到庆左了。”
我又走上这条老路。
等我们再见面时,江梧桐焦急地立在路灯与阴影明暗交界的缝隙中,手里捧着三朵粉玫瑰,她身旁站着那个和她一同吃饭的高大帅气的男人,此刻也在仰着头张望。
“罗阳!”
江梧桐两步并做一步,一下子飞扑到我的怀里,我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玫瑰,再一次扔到垃圾桶里。
“不新鲜的花还捡它干嘛。”
她乖乖任由我将花扔进垃圾桶,然后给我介绍了和她吃饭的男人。
“这是李峒海,我的搭档。”
“你好。”他大方地伸出手,我也象征性地和他握了握,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一支过去,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抽。
他和我客套了两句,就马上离开了,江梧桐拉着我的手,站在路灯下看着他开车离开后,才要张口解释什么,我便一只手抵在她的嘴唇上,告诉她不要说话。
“让我先说。”
我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三朵玫瑰,可惜是被江梧桐扑在怀里时压扁的。
“不必解释,喏,这三朵玫瑰送你了,来这儿一趟车票可真不便宜。”
她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捧过象征着“我爱你”如此沉重誓言的玫瑰,把它好好插在包里。
“不是说不来庆左吗?怎么又搞突袭,说,是不是想我啦!”
江梧桐像只要和主人亲昵的小猫俏皮地仰起脸,我笑着用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一下,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
“我这个人嘛,你知道的,喜欢无厘头的办事,所以我做什么,想什么,都是没有根据全凭心情。”
“昨天江北下雪了,那些雪花落在我的肩膀上,偷偷告诉我你想我了,所以我就来了。”
“油嘴滑舌!”
她虽然嘴上骂着我,脸上却是乐开了花,抱着我的胳膊,摇晃着要请我吃宵夜。
我自然是看出来那一碗面条她是没吃饱的,我突兀的到来也可能扰乱了她吃饭的心情,那一碗面也可能仅仅吃了两口便被抛弃,孤独地散发着热量。
那家大隐隐于市中心旁边清净街区的小吃摊,便是她请我吃夜宵的地方,相比于大城市霓虹的璀璨耀人,乡间石板路的扭胡同却比它要有多得多的烟火气。
我能在这里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耳朵不好使的老人拼命调大的电视机,里面似乎还放着老一辈的爱情故事,偶尔见到了陌生面孔的家犬竖着耳朵警惕地顶着我这个外来客。
我没有拒绝她要请我吃夜宵的想法,我不饿,但她想吃,我便陪着来了。
也是一家面馆,只不过比起酒店旁边温馨灯光映衬下有着文艺气息叫人不由得放松的“城市产物”多了属于这份胡同这座城市的“意”,或者我们会叫它,乡土中国。
江梧桐点了一份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大快朵颐吐露着面条,丝毫不掩饰自己没吃好的样子,看着她这没风度的样子,我也起了调侃的恶趣味:
“啧,这要是让人看见fangku将来的大美人明星这样不拘小节没有风度的在这里吃饭,准要在那些粉丝里产生轩然大波,然后狠狠掉一波粉!”
她含糊着反驳了几句,却碍于嘴里塞着的面说成了叽里呱啦听不懂的鸟语,干脆不再反驳,直接送给我一个白眼。
之后我们两人便没了话题,我托着腮帮子看着她吃面,神情恍惚了一下,又似乎回到了那个青葱的少年时期。
那个时期的一束花一场电影便是可以让我们开心许久,人们常说,男人收到的第一束花是在他的葬礼上,可路边的野花江梧桐总是喜欢折下来夹在我的耳朵上,搞得我不伦不类。
“今晚你住哪儿?”
吃完饭,江梧桐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便将时间凝固在一碗汤面上,余下一片嫩红。
我一摊手,便知道仅凭一腔热血行动不过脑子的人是没有这种提前预订的打算,所以我和她回了酒店。
我自告奋勇地要睡沙发,没有别的原因,这间屋子只有一张不大的床,并不适合两个人睡。
说实话,睡沙发我甚至会有一种亲切感,在老屋的那段日子,电视机里闪烁着彩色的光打在瘫坐在沙发前双目无神地我的脸上,在易拉罐上折射出并不是很亮的光,我总是就这样醉倒在沙发上,然后浑浑噩噩的在闹钟催促下醒来上班,我的屋子我甚至一连半年没有踏足,仿佛成了我的禁地。
我始终没有勇气踏足那两间卧室,一间属于过去的我,一间属于未来的她,而沙发,则是破旧的人生下无味萧索但颓废的我的归属。
所幸还有阳台,把一支烟侵入大脑麻痹了痛觉,叫我还有喘息的余地。
这一次江梧桐并没有来横刀夺爱,任由我在阳台吹着暖风吸着烟,她打开电脑,温习着剧本。
我瞥了两眼,大概是那种都市恋爱的剧,我一般提不起兴趣,觉得每段感情到深处时,总是被一些零零索索的小事打断了这积水成冰的岁月,然后男女主推倒重来。
可能是我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伤痛,暗无天日的小屋与心如刀绞的痛苦一并折磨着那段时间的罗阳,所以我见不得这样的剧本,也不乐意见这样的剧本。
靠着两个人慢慢温存,把时间凝成了一段美好趣事的爱情,难道就真的会如同剧本里写的被一件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弄得鸡飞狗跳?反正我是不信的。
我更相信爱情的坚贞不渝,那样或许才符合我对她的期盼。
江梧桐没由来地捶了我一拳,把满天纷飞的思绪拉了回来,嗔怒的小脸带着些许的红晕,在暖橘色的灯光下更显得妩媚。
她又给我来了一拳,这次的力道可要大了许多,她气冲冲地夺下我的烟,指着阳台的推拉门说:“都怪你!影响我背台词!”
我伸出手,无辜地说:“赖我了,下次绝对不会了。”
她却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张牙舞爪着把我推进去,把阳台的门狠狠地拉上。
她说她渴了,要我给她冲一杯咖啡。
我只得笑笑,从柜子里找出咖啡粉,端着去了厨房。
以前跟着老板混的时候,我还自学过泡咖啡,我这样的屌丝,哪里会用得上这样高端的生活技巧,只是老板为了装显公司的格调,特意买了咖啡机扔在饮水机旁边,既然买了,那就不能白放着,便买了两大袋雀巢咖啡,每天变着味的去咖啡机那里泡着喝,虽然多此一举,老板的白眼也没少看,但也没放在心上。
没成想这样的技巧今天却是用上了,满袋子没有一个中文的咖啡粉包似乎很贵,便小心翼翼地它倒入咖啡篮,压紧,接上电源让他自己去加热,几分钟后,苦咖啡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梧桐喝咖啡是不喜欢加糖的,但喜欢放牛奶,加了袋儿,尝了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还是那样的苦,也不知道她加了是为什么。
“咖啡好了。”
我喊了一声,就去收拾被我搞的有些狼藉的柜台,顺便把这苦上心头的咖啡机洗了洗。
散发着郁郁不得志的蒸腾热气的咖啡仍是杵在桌子上待价而沽,江梧桐没有把它取走,我以为她没有听见,又喊了一句,可还是没人回应我。
“睡着了?”
等我端着咖啡出去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起来,我无奈的笑了笑,又不舍得浪费,就自己喝完了,只是苦了我的嘴,先苦后甜的道理它这一辈子也没体验得上!
把江梧桐抱到床上,拉了床头灯,就去阳台接着我没有结尾的工作。
闪烁的火星还是和江北一样,只是城市的霓虹离我更近了些,我没有躲在不习惯开灯的小屋里窥视它,反倒是自己来到了这片霓虹中。
我又想起来那个男人,叫什么李峒海?
一想到这个男人,我的呼吸不禁漏了一拍,叫烟呛到嗓子里,咳咳一顿。
或许我不应该想太多,可是无端的思绪总是围绕着我的大脑,把里面的神经一根根抽出来,在上面刻下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把李峒海弄成了我的假想敌。
恶毒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