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行,你以后就是我的侍女
……
微风徐徐。
蓝天白云之下,画舫慢悠悠地在半空中向前飘着。
凌弗御随意在船头坐下,从储物法器中取了颗冰镇西瓜,然后右手支着下巴,一边悠哉地品尝西瓜,一边看着荆棘丛中艰难前行的绛月予。
底下的荆棘不是普通荆棘。
这是嗜血黑荆棘,利刺堪比法器,灵兽荒兽若是误入这片荆棘海无不成为白骨。如今荆棘丛中进了个人修后,嗜血黑荆棘就像闻到大餐味道的蟒蛇,蠕动着把绛月予密密裹住。
从天上往下去,一身铁黑色法衣的绛月予几乎与荆棘丛融合。
锋利的尖刺很快刺破了法衣,胳膊、脊背、小腿同时出现数道血痕。
“唰啦啦。”
嗅到血腥味的黑荆棘越加疯狂,如浪般狂涌,贪婪地想汲取更多鲜血。
只短短几百步,绛月予已经割成了血葫芦。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痛,不管面前是否有万千荆棘拦路,脚步没有半丝迟滞地往前走。
画舫上的凌弗御一开始看得幸灾乐祸,西瓜吃完了磕瓜子,后来看着看着心里竟有些烦躁起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乏味。
他不明白这烦躁哪里来,见路还远得很还要等好一会,于是瓜子皮一扔,索性搬出张软塌来,闭上眼睛眯一觉。
一觉睡醒,凌弗御往船下一望。
嗜血黑荆棘交织成的黑色海洋中,那道纤细的身影还在走,步伐缓慢坚定,还是像之前一样,只是身上的法衣变得破烂不堪,整个人已经变成了血人。
凌弗御迎风站在船头,眯着眼睛看着那道狼狈身影,久久没移开视线。
又过了半个时辰,绛月予终于走出荆棘丛范围。
走出嗜血黑荆棘海的绛月予浑身破烂不堪,法靴也消失了,赤足走在干燥的荒地上,几乎一步一个血脚印。她没在意,随手服了颗补血丹。
凌弗御只说她不能用灵力,没说她不能服丹药,作为丹鼎宗宗主的她丹药充足,所以才能成功走过那片荆棘海,没有化为白骨。
只是备用的法衣和法靴全部都被荆棘划烂了,只能赤脚走路。步伐渐渐变慢起来。
直到日上西头,全身浴血的绛月予终于走到了凌弗御所说的那座山。她身形微微晃了晃,站定后抬头望向天空。
到底在嗜血黑荆棘丛中失血过多,即使有补血丹不断补充,她也四肢发凉,头脑晕眩。
< 画舫从空中降下。
凌弗御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她。
绛月予抬着头,青铜面具遮住了她的脸:“我走到了,遵循你的诺言。”声音微哑,却依旧清冷得仿佛山巅不化的冰雪。
凌弗御收起画舫落到地上,勾唇一笑:“行,你以后就是我的侍女,可以跟在我身边,作为主人给侍女下的第一条命令……”他猝不及防摘下她的面具。
“扔掉脸上的面具。”
修长手指收紧,青铜面具被捏烂随手丢到地上。
就像强硬地挖掉蚌壳,再将之毁去,令里面的蚌身从此赤露在阳光下。
“以后不许再戴面具。”
没有面具的遮挡,绛月予被火毒毁容的脸也露了出来。除了丑陋外,现在这张脸还苍白狼狈,额头皆是冷汗,连睫毛也被滑下来的汗水濡湿。
西斜的阳光照进绛月予的眼中,刺得她闭了下眼,更加晕眩。
“…好。”她轻声道。
反正也没有让她在意自己容貌的人了。
凌弗御带着绛月予到人潮如织的地方,不许她用海隐术或是其他法术,带着满身毒疙瘩直接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街上的人看到绛月予吓得皆远远避开,还引起了不小骚乱。
迎着一束束异样的目光,绛月予神情清冷平淡,哪怕周围的人看到她像看到了怪物,她的神色也丝毫没有变化。
凌弗御走进客栈,找了间临窗的位置坐下。
坐下后他扫了绛月予一眼,对她说,“你不许坐。”
绛月予不发一语,站到了他的身旁。
凌弗御冷哼:“站后面点,瞧着倒胃口。”
绛月予依言往后面站了些。
他知道他是故意羞辱她,好让她知难而退。
但他料错的一点是,她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容貌。
她戴面具开始是因为生父的要求,后来是为了颜羲,再后来是戴习惯了。
这家客栈生意很好,大堂里坐着许多人,临近窗边的一桌人在互相抱怨,声音很大。
“你看那个人是生了什么怪病?为什么不遮一下就出门,这饭还能吃得下去吗?”
“是啊,看得我胃口也没了,真恶心,真倒霉,要不咱们赶她……”
话还没说完,两根筷子穿烂了他们的嘴巴。
两人捂住嘴巴惊恐倒地。
他们都是两
<名灵炬境的修士,但对上凌弗御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凌弗御轻挑眉梢,笑容妖冶,轻声对他们说:“我的侍女,我可以说恶心,但其他人不可以,知道吗?”
他正无处发泄戾气,这些不怕死的倒敢凑上来。
“砰!”
说罢,两根筷子同时炸开,两人嘴巴炸得血肉模糊。
大堂中的客人纷纷被吓跑。
凌弗御阴着脸,威压笼罩客栈,逼使客栈的小二过来,小二战战兢兢地拎着茶水上来。
他满脸都是冷汗,哆嗦着手给凌弗御斟茶。
凌弗御:“放下。”
简简单单两个字吓得小二手一抖,瓷盏清脆磕碰着落在桌子上。
“上几样招牌菜,要有鱼有虾,去吧。”
小二如蒙大赦,转身便走。
凌弗御淡声对绛月予说:“你来斟茶。”
绛月予沉默地为他斟茶。
凌弗御没有去碰这杯茶,眼睫一垂,不阴不阳地说:“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女,应该学会为主子奉上温度适宜的茶水,这杯茶凉了。”
绛月予一言不发拿起茶壶,手掌贴着壶壁,用灵力将茶水加热。
茶水再倒出来时就变得热气腾腾的了。
凌弗御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太烫了。”
绛月予再用灵决让茶水变凉。
“凉了。”
绛月予眉目不动,没有因为他的挑刺有任何不悦,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草木,抬手给茶水加温。
反复折腾了十几次,直到陶瓷茶壶因为反复受冷受热而有裂纹时,凌弗御才捻着茶盏抿了一小口。
很快一道道菜肴被端上来。
凌弗御让绛月予挑鱼刺,剥虾壳,规定不能用灵力,要用筷子和手一点点挑一只只剥。
剥完的虾放到碟子里,要再沾上醋,凌弗御才肯吃。
“快点。”
凌弗御催促。
绛月予一声不吭加快速度。
双手因剥了太多虾而变得油腻。
她垂眸看着自己满是可怖疙瘩和红油的手,不知不觉有点走神。
她不知道凌弗御是怎么吃得下由这双手剥出来的虾的,连她的生母都不愿她碰一下衣摆……他不嫌倒胃口吗?
从收绛月予为侍女的那刻起,凌弗御从来没放弃折腾她,端茶递水、铺床叠被、服侍更衣
<、梳发竖冠……种种侍女要做的事都会指派她做。
他似乎逐渐琢磨出了乐趣,倒是不像之前那样阴着脸了,天天以让绛月予变脸为乐。
这天两人站在人声鼎沸的夜市中,忽然察觉到有种针刺似的气机在靠近,明白是古蝉仙宫的人快杀到了。
“我们快走!”
绛月予想立刻离开,凌弗御却站在糖人摊位旁不急不缓地说:“要走可以,你先笑一个。”
绛月予蹙眉快速道:“古蝉仙宫这次很有可能来的是戮山尊上。”戮山尊上是古蝉仙宫的太上长老,凶名赫赫,据传已是半步道主境,他们打不过。
“我知道,所以你快点笑啊,你看这糖人都比你有活气。”
绛月予见凌弗御不打算罢休的样子,不自然地扯了个笑。
凌弗御不忍直视地扭过脸去:“啧,真是丑得蚂蚁都要跳河。”
绛月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算了,不笑了。”
凌弗御指了指街边一个浓妆艳抹,锤着人家胸口说讨厌的女子,说,“你看到那女子怎么说话的吗?用这个语调跟我说。主子,求求你快点带我离开。”
绛月予深呼吸一口气,快速地说:“主子求求你快点带我离开。”
“嗯?”凌弗御不满。
绛月予感觉到戮山尊上的威压已经漫过来,人潮涌动的大街逐渐安静,心中越发焦急:“他们快来了!”
“所以你快说啊,我可打不过那戮山尊上,我死了不要紧,你师兄可就白费性命了。”
绛月予再次深呼吸,忍住额头蹦出的青筋,闭上眼睛,清了清喉咙,掐着嗓子说:“主子求求你快点带我离开~”
“噗!”凌弗御笑喷了。
他耸着肩膀摁着额头笑得乐不可支,笑颜如盛开的海棠花。
“行吧,小尾巴,主子这就带你离开。”凌弗御忍着笑拉住她的手,在戮山尊上铺天盖地的神识即将到来之前,带着绛月予潜入地底。
两人来到人迹罕至的荒区。
凌弗御向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取了张舒适的软塌来睡觉,今天他心情颇好,也取了张软塌给绛月予睡。
夜深露中,虫鸣阵阵。
凌弗御半夜被一声异常的痛吟声惊醒,很轻微,但他还是醒了。
他起身,看到躺在另一张塌上的绛月予抓着被子痛得身体颤抖,闭着眼睛浑身都是冷汗。
< 凌弗御下榻:“你火毒发作了?”
绛月予陷在梦魇没有醒来,只是痛得脸色惨白,发丝都被虚汗浸湿黏在脸颊和脖颈上。
凌弗御站在塌边静静看了她一会,还是伸出手去,将手掌虚贴在她的腹部,为她缓解梳理火毒。
虹光从他掌心溢出不断没入绛月予体内。
火毒发作之痛渐渐缓解。
绛月予脸上的表情静谧下来,凌弗御收回手,正要走时,发现绛月予的双眼不知何时睁开了。
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淡若琉璃,皎若夜空,此时蒙着蒙蒙雾气,定定地看着他,似有万千柔情。
凌弗御声音不自觉柔和很多,低声问:“还不舒服吗?”
绛月予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凌弗御没听清,微微侧头。
“什么?”
“师兄……”
绛月予又呢喃了一遍。她还陷在梦魇里没真正清醒,恍惚间以为眼前人是颜羲。
凌弗御身躯僵住片刻。
然后一改之前温柔,粗暴地一把将她推醒,恶声恶气道:“你的主子饿了,快去抓头灵兽来!皮厚的不要,肉老的不要,一盏茶内没抓来你可以收拾包袱滚回你的丹鼎宗了!”